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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霜華暗暗地抹了一把眼,這是她心中之痛,難以回首的往事。

  早已決定不再對任何人說起,但現在,在她身旁依偎著自己的女兒,她才有這個重拾舊憶的勇氣。

  「太子曾經告訴我們,你身在東宮,說我們一家還可以團聚,我與你爹聽了不知有多歡喜。可是轉眼……」

  她的聲音夾雜了哽咽。

  「你爹離開了我,你又……焚於東宮,鶯眠,娘哪有心思與你們伯父伯母他們下江南,我一個人來到了這舊君山的靜玄觀里,做了外門的俗家冠子。」

  直到前不久,從宮中傳來崔鶯眠的消息。

  崔鶯眠抬起頭,「娘,你是什麼知道,我還活著的?」

  秦霜華眼眶艱澀,柔聲道:「一早就知道了,去年,年節之前,聖人就給了我消息。我聽到消息,起初是不信,就想著立刻去見你,可是聖人卻在來信中說,你意識受損,誰也不記得,或許不能經受刺激,我貿然出現或許不是好事。鶯眠,你現如今可都好了?」

  崔鶯眠滿懷苦澀,點頭:「好了,娘不用為我擔心。」

  秦霜華撫摸她的發,拿掉一粒碎塵:「我看你一路而來,衣裳頭髮上都是菸灰,先去梳洗一番,好好地睡一覺,娘還有太多話要問你,你這幾年在東海國,定是沒少受委屈。」

  「我……」

  委屈沒有,作為不知情的崔蒔,她活得一直都很有目標,就是刺殺狗昏君替父報仇。

  直到今日,她才得知自己根本就是一場笑話,一場鬧劇。

  賀蘭桀明明知道一切,卻從沒辯解過一句,任由她鬧,任由她幾次三番地欲置他於死地。

  崔鶯眠心緒不寧地在原地坐著,秦霜華去放水,茅屋膈應不佳,水聲如山泉出澗清晰可聞,她坐在桌邊,叉著手,將頭埋進掌心深處,閉眼,突然滿腦子都是賀蘭桀吐血的畫面。

  那畫面趕都趕不走。

  胸口實在隱隱作痛,不知怎麼排解。

  她強行告訴自己,或許是因為初月還在宮裡,或許是她還在牽掛初月。

  可是她沒法自欺欺人了,她再也騙自己不下去。

  崔鶯眠矛盾地來到竹屋之外,這是,天色已完全大亮,從山道的白霧之中隱隱走來一黑衣男子高挑瘦頎的身影,是賀蘭桀?他又回來了?崔鶯眠拎起裙擺跑下去,迎上那道身影。

  但,從那片牛乳般潔白的水霧中走出來的,卻並不是他。

  崔鶯眠難以說服自己沒有一點失望,她停了下來,聲音發啞地喚道:「沈將軍。」

  沈辭意外崔美人適才朝自己奔過來那勁兒,好像有千言萬語說,這會兒卻停住了,除了這客套的「沈將軍」一句話也沒有。

  但他立刻想起自己此行前來的目的:「崔美人,陛下有幾句話,讓末將轉告於你。」

  聽到是賀蘭桀有話令他帶來,崔鶯眠打起了精神,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眼眸明亮了幾分,聲音催促:「什麼話?」

  沈辭道:「陛下說,關於初月小公主的事,崔美人可以有兩個選擇,他會完全聽從於你的決定。」

  崔鶯眠眼底宛如燭火的光芒,驀地潑了一層水,黯淡寂滅下去,她頹喪地側過身,轉過了視線:「是嗎,他說,什麼選擇。」

  沈辭道:「小公主很得陛下喜愛,陛下自然是想將她留在身邊,倘若如此,將來初月便會是大曄的嫡長公主,不論其他。當然,崔美人也可以選擇帶走她,崔美人做好決定之後,告知臣一聲,臣便回宮復命。」

  「不論其他……」

  連是不是他的女兒,他也不在乎了嗎?

  崔鶯眠喃喃咀嚼著這幾個字,可越嚼越是苦澀。

  她狠狠地刺傷了賀蘭桀,遠不止選秀那夜承清宮的那一刀。

  但太多事,她都是被蒙在鼓裡的那一個。為什麼要瞞著她?母親尚在人世,為什麼不讓她知道。

  「崔美人?」沈辭見她神情恍惚,便試探地喚道。

  崔鶯眠如夢甦醒,看向沈辭,道:「沈將軍,能不能容我想想?」

  他沒有立刻要回初月小公主,沈辭反倒鬆一口氣,道:「崔美人,這樣,兩日之後,末將再來舊君山,盼你早日答覆,末將也可早些復命。」

  拖延得一日是一日,崔鶯眠的心全都亂了,她需要一些時間來讓自己考慮清楚,做出最正確的決定。

  「……好。初月身子弱,麻煩沈將軍多留心,有情況即時告知。」

  「自然。」

  沈辭離開以後,崔鶯眠低著頭往回走。

  她沒有辦法忽略掉此刻心中那種強烈的不安,或許早在一開始,她內心之中真正放不下的就是賀蘭桀!

  崔鶯眠突然轉身,追著沈辭的身影而回,放聲喊他:「沈將軍且慢!」

  因為奔得太急,她一跤摔在了山坡下,可人卻沒追到,沈辭已經遠遠下後山而去,崔鶯眠趴在泥里,忍著那股陌生的劇痛,腦中天人交戰,她還沒問!

  賀蘭桀是不是受了傷了!

  好端端地怎會嘔血!是不是被她氣出來的?可是她有那麼厲害嗎?

  他沒事麼?

  追不上了,沈辭已經消失在霧色里,早已聽不見一點她的聲音,更加不會回頭。

  秦霜華追了出來,見她動也不動一下地趴在地上,急急從身後托住她的兩臂,將她從地面攙扶起,皺著眉頭道:「鶯眠?你這孩子,想什麼這麼出神,身上全髒了!快來,跟我去沐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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