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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跟著自己走,再想要這般優渥生活,便只能靠自己的雙手來掙。

  還是小小一個的喬檀在那間秀雅的,專門為她準備的閨房中對女子道:「娘親,不要這些,我也能修仙,我也能保護你!」

  而後顛沛流離自不必說,北界無法再待,那負心人讓她們連夜走,再不要回來。

  在來到太清宗北山書院前,她們住過破漏灌風的廟宇中,也被地痞流氓搶過銀錢,還有心懷不軌的男人看她母親樣貌姣好,幾番擾亂她們暫居之處,不成便惡意造謠報復,令她們的生活更加艱難。

  漂泊生涯里,喬檀沒有叫過苦,那女子也沒有對她道過怨,她們拳頭對碰,便是一個堅持走下去的約定。

  「先生!」一位學生喊道,「小九兒找到了!」

  那女子再深深看了喬檀一眼,喬檀抬手朝半空一碰,她娘親終於落下淚來,抱起一個昏迷的女孩兒跑向傳送陣。

  喬檀留在了太清宗,守這三個時辰。

  水清淺輕聲道:「方才在北山書院,我聽到了你阿娘的心音。」

  「她說,我的小檀兒,一直是為娘的驕傲。」

  喬檀抬手以水清淺架住邪物長有倒刺的雙臂,被向後沖地猛退幾步,她大吼一聲,壓低下盤,竟生生定住了腳步。

  水清淺的劍光割過邪物的咽喉。

  當年那個倔強的小丫頭,真正成為了一名強大的修士。

  *

  嚴遠寒站在宗主峰上,看到含山方向一道青色靈屏遽然大亮——三盞酒峰護陣發動。

  而南界上空的銀色陣圖在邪氣大漲時暗淡了幾分顏色,邪流渦旋下壓,但終究沒有擊碎那法陣。

  嚴遠寒對身後的裴荊道:「你可知我留你在這裡,為了什麼?」

  裴荊沉默不語。

  「你已入魔,說想要帶走冷文疏,我不反對,但你既然現在還是我的弟子,便不能一走了之。」他目光凝定,道:「當然,你若不是我嚴遠寒的徒弟,我便不會強求。」

  嚴遠寒這千年來,就收了兩個弟子。

  一個周凌,一個裴荊。

  拜師大典上,他對他們二人的訓言並無二致。

  ——為我徒,承我志。

  可謂專斷獨行師尊的第一人了。

  裴荊抱拳道:「師尊。」

  「好。」嚴遠寒頷首,說:「你留在這裡,一旦四方界地脈坍塌,用這個陣去到含山大陣下,將這朵靈花種在陣門上,便無需再顧其他。」

  裴荊垂眼看去,那是一朵十分特別的太古銀花,它的花瓣依然清透銀白,但花心卻是丹砂紅色。

  嚴遠寒抬手一點裴荊眉心,後者便已知曉了這靈花的作用。

  他手臂顫抖,瞳孔縮成一線。

  許久後,裴荊將靈花花枝緊緊攥在手心,極力平復呼吸後,對上嚴遠寒的視線。

  而向來冰冷的嚴遠寒的眼底,竟有了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不是那種嚴慈相濟的師尊,對周凌與裴荊皆是堪稱古板,鮮少有讚譽誇獎的時候。

  他更清楚地知曉這兩位弟子的缺陷。

  太清宗收徒最看重心性,偏他們二人於修行上天賦異稟,心性上卻是各有各的情況。

  周凌只攻不守,裴荊過於優柔。

  這些在太平年歲或是無關緊要,世上本就沒有甚麼完全無瑕的人,坎坷磨礪也能給他們足夠的歷練。

  但在邪流為禍的四方界,太過顯著的弱點,便足以致命。

  嚴遠寒並不客氣,也不會留情,他們若不投他門下,有的是追逐夙願的機會。

  可是既然他們成了他的弟子,那就要擔起這太清宗大弟子的責任。

  儘管這責任,令他們二人苦難頗多,捨棄頗多。

  嚴遠寒自嘲一笑,事已至此,再多言語皆是蒼白,他抬掌按上這二徒弟的肩膀,存粹的靈力湧入裴荊的身體。

  裴荊面色驟變,在他掌下卻不能動彈。

  這師尊從來就是這樣,不會與他們商量,也不會去說自己將要抗下什麼。

  白日黑夜早已分不出來,但還剩不到兩個時辰了。

  邪氣翻騰著壓過靈氣,四方界再撐不出一面完整的靈屏。

  嚴遠寒收了手,又略微抬起,在裴荊肩膀上似是將要收回,卻又忽然往下一拍。

  那便像是一個鄭重又信任的囑託。

  而後他便轉過身去,步履穩健地走到虛步太清宗主峰的崖邊。

  裴荊忍住淚水,合袖鞠身,恭敬相送。

  崖邊冷風颯颯,如刀如割。

  嚴遠寒抬目所見黑雲滾滾,目光下轉,視野里卻倏然添了一抹明亮。

  這般地動過後,他峰上那兩道垂楊柳依然好端端立在湖邊,青青長葉,主幹挺拔,柳枝卻是柔軟。

  嚴遠寒一生走過太多的歧路,他自己便是一個這樣有缺陷的人,固執己見,冥頑不化。

  年少時心比天高,青年時精於擘畫,他自覺一切皆是最好的抉擇,他根本不能理解師兄對人間的態度,凡人百年之身,與他們有何關係,問道之路高山仰止,他亦認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他真切地想要抬起上修界,然後帶走相飲離,抹掉他對人間的記憶,他們還是一心向道的上修界修士,漫漫修真途,僅有彼此便好。

  無情道破的那一天,正是四方界太古大陣鑄成的那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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