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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碑人將胡桃疊了一半的紙花拿起來,說著:「天叔不是要退下璃月七星了嗎?他托我照顧好這個孩子,是一個千岩軍的遺子。雖說現在璃月太平得多,但是山野間匪患也可怕得多。」

  「姜昭元,怎麼樣,名字好不好?」立碑人咳嗽兩聲。

  他也快老了。

  「那個孩子的爹,他的碑也是我立的……」

  「當時他們送過來的時候,七八個千岩軍,就這麼來了。他爹身上蓋著一件衣服,下葬的時候就一柄□□跟著去。昭元還小,在天叔邊上站著,問天叔,爸爸什麼時候回來。我沒忍住,我就說交給我吧。」

  世間的好事壞事混在一起,就是世事。多好的人啊,你說,可惜沒了。

  那什麼又是「可惜」?

  好事是清流,壞事是泥漿。走在塵世這條路上,落了一身。好事壞事分不開、分不離。

  客卿看著他,問:「你的願望是什麼呢?」

  立碑人回答得極快:「我想看著昭元長大。」

  然而,以這一樁事為碼頭,時間為河流。

  往下溯流,在很多年以後,在立碑人逝去以前。

  這個名作「姜昭元」的孩子長大,可世事無常。

  他留下了一塊碑,就在天衡山上。那年夏天,昭元被送來的時候,立碑人脫下一件衣裳蓋住他。他也留下了一個孩子,叫「小姜」。

  可是未來的事情,立碑人不知道。他並不知道,將來的某一年夏季,他要給這個孩子立碑,這個碑邊還有一塊碑。兩塊碑依靠在天衡山上。小姜問路過的旅行者:你能不能跟我玩捉迷藏?

  所以現在,他站在秋日的陽光里,站在往生堂的門口,對著嬉戲打鬧的兩個孩子,說:

  「胡桃、胡桃……」

  「昭元、昭元……」

  「慢點啊。」

  夏天,結束了。

  立完那塊碑的立碑人,一下子就老了。

  立碑人問:「人為什麼要活著呢?」

  他撫摸墓碑,跟從前一樣。只是要記住的人,有些親近,讓他很痛苦。

  客卿站在一旁,看著他。

  然後,客卿傾倒手中的酒杯,給寫著「昭元之墓」的地方,敬了一杯酒。

  「哦……」立碑人自言自語,「他都長到了會喝酒的年紀啦?」

  人們不怕死,人們怕孤獨。人海茫茫就是獨身一人,就會被世事和回憶消融在塵世里。

  可是磐岩不懼生,天地群岩都是他,高山低谷也是他。

  他說:「希望你能活著,好好地活著。」

  他對很多人都說過這樣的話。

  很多,血脈脆弱的人,那些隨他征戰的千岩軍。

  很多,擁有力量的仙,那些戰後身化山岩的獸。

  很多,根植在這片土地上的萬生,這位立碑人。

  天地群岩也曾被鮮血潑灑,在立碑人出現之前,那些無法洗盡的鮮血就是刻文。

  高山低谷也曾被□□刺穿,在千岩軍倒下之前,他們用手中□□支撐自己前行。

  然後,那些人,被其餘的人蓋上一件衣服。

  「春天到了?」老人微微側頭過去問他。

  擁有金色眼眸的男子點點頭,為對方蓋上衣服,他回答說:「是的,璃月的春天到了。」

  今年的春天來得比以往更早。

  「我的願望,你知道了嗎?」立碑人問。

  鍾離點了點頭。

  「我到現在才知道,我是誰……」立碑人說。

  鍾離反而搖了搖頭。

  「人間好事壞事,都無法分開。但是岩君給了世人一個機會,就是神之眼。」

  「得到神之眼的那一天,我是不解的。因為我沒有處在命運的轉折點。後來,你多次詢問我,我的願望是什麼……我確實回答不出來,因為我也不知道這枚神之眼是什麼願望。」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你也知道了。」立碑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

  岩王帝君曾有過許多化身,而在為退下神位做準備的時候,帝君也捏了好幾個凡體,大多都失敗了。立碑人與鍾離是僅存的兩個。只是立碑人一直沒醒來,做了普普通通的人活了一生。

  於是,老去的立碑人便閉上了眼。

  男子站在一旁,在老人閉眼後,名為「鍾離」的他流了一滴淚。

  衣服之下的立碑人化為了岩塵,在天地間四散而去。

  春雷陣陣。

  鍾離的身後有一尊巨大的神像,他們給他披上了一件衣服,用秀美山川作布料,用珍稀玉脈作衣帶,用萬家燈火作珠寶。

  人們高舉著雙手,在他的身下、身旁、身邊。

  人們像是托起了高山一座。

  然後,鍾離抬起手,手上是一枚神之眼。

  「石不朽,磐岩之志永存。」

  第23章 鍾離個人向《金石志》

  都說忠厚老實人的惡毒就像卡在喉嚨里的魚刺,咽喉里無法吞咽的砂礫。

  可先生萬萬不是什麼忠厚老實人,他就是那種「很懂、很懂」的那種人,他懂,他也不會去說。

  他也更不可能惡毒。

  君子為君子,是因「不屈」。

  高山為高山,是因「不移」。

  和光同塵之所以我愛這個詞,正是因為它說「既不可能跟他親近,也不可能跟他疏遠;既不可能使他獲利,也不可能使他受害;既不可能使他尊貴,也不可能使他卑賤,因此,就為天下人所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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