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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神色冷下去。

  兒時他說玩笑話,修行天道,手中執劍,是為蓬萊那一池靈泉;後來,他方知應為人間正義,鋤強扶弱;如今,花面逢迎、世情如鬼,他只願以此寸長之光,守護在意之人。

  他掐指念訣:「殘垣,召來!」

  作者有話說:

  追更的大寶貝們撐住,下周內就能完結!

  第73章 五蘊第七十二

  這劍錚鳴一聲,紅光愈熾,魔氣愈濃,帶著漣漣水色,照直朝奚不問飛來。

  奚不問手臂垂在身側,掌心接住劍。這劍識得主人,自動出了鞘,露出寒光熠熠的劍身,迫不及待要大殺四方。

  奚不問制住它,穩穩握住這入骨冰涼,拇指指腹緩緩撫過鏤刻的「殘垣」二字,又順著往下,摸到了雲沖和親手刻的「闕」字。

  是屬於雲沖和的字跡,一撇一捺都雋秀。

  此時拭起,更覺溫柔。初時愛意懵懂,如今洶湧盛大。

  那一字被摩挲得溫熱,奚不問心頭升起一點視死如歸,他要將這世間所有的暖,最後的暖,都護在身後。

  他取出鎖魂鈴,在無念面前用力晃了晃,問道:「聽到了嗎?」

  無念側耳,不假思索地點頭。

  他將鈴別到腰間。

  「這鈴聲在,我就在。」

  無念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要做什麼?」

  他湊近,禁術的反噬之痛叫他眼尾血紅,沸著恨,發著狠,咬緊了臼齒。

  「我雖身在道門,但早就神佛不信了,這天地間,清淨者唯你一人,凡是要沾染血漬污名於你的,我讓他求生不能;凡是要損害於你的,我讓他求死不得!」

  如螳臂當車、飛蛾撲火,他掙開無念,起陣結印,舉劍面對如傾巢之蟻般的眾人,殺將過去。一時間,魔氣四溢,連接天地,太陽隱沒,鮮血如潑墨般灑開,將無念眼前的白布潑得猩紅。

  劍如驟雨,走屍如麻。眾人未料,奚不問以轉世之軀竟還有此移山填海之能,一個個駭然色變,卻不知他內丹耗盡,反噬入骨,已是強弩之末。

  他足下踉蹌了一下,跪倒在地,他垂下頭,才知道自己嘴裡在滴血,滲到土裡,將沙凝結在一起。

  鈴聲停了。無念在喚他。是要他停下,又或是別的什麼,他聽不清。

  不行,不可以。

  他撐著劍,用盡全身的力氣站起來,兩股戰戰,面目上俱是血污。

  他撣了一下腰間的鎖魂鈴,鈴聲脆響,一如初見。可還未及他抬頭,只覺面前一道勁風掠過,快得叫眼睫輕顫。

  「小心!」

  奚不問猛然瞪大了雙眼,他看到一柄劍瞬間戳穿一個人的肉體,劍尖沾著淋漓鮮血停在離自己不過一尺之地。

  那劍的主人抬起臉來,竟是薛玉。他懷抱深仇大恨,只猶豫片刻,又抵住那劍穿著那肉體,徑直朝奚不問刺來。

  奚不問扶著面前之人的肩膀,齊齊被倒逼後退了幾步,終於找到機會揚起一劍將持劍之人的臂膀卸下,薛玉哀嚎一聲滾到地上,血流如注,再難動彈。

  替自己受下那一劍的人,著一身紫檀色勁裝,被血濕透了,整個人軟軟倒下來,胸膛上還深深插著那柄赤霄。

  奚不問扶著他跪坐下來,將他的頭抱在懷中。

  他用掌心溫著他冰冷的臉,輕輕喚了一聲:「哥哥。」

  旋即又喊道:「奚楊舟!」

  「你看著我。」

  他的雙眸無意識地渙散開,胸前的創口如同一處噴泉,止不住的血流將奚不問的衣襟也染得血紅。

  奚楊舟淺淡地笑了一下,艱難地抬起手將奚不問臉上的血水又或是淚水抹去了。

  「你長大了,照顧好爹爹。」

  「你胡說什麼?!」奚不問連嘴唇都在抖,他捂住他的傷口,給他輸著自己最後一點靈力維繫心脈,「爹爹必須你來照顧,你振作一點,我們去……」

  他絕望地抬頭,滿目瘡痍,廝殺不歇,茫茫天地,無處可去。

  奚楊舟搖頭,嘴唇的血色緩慢流失,他急促地喘息著,抓緊奚不問的手,斷斷續續地說:「你記住,你叫奚不問,是奚棄遠的兒子,奚楊舟的弟弟。」

  不是孤苦無依的沈魄,不是嗜血殺人的魔君。

  奚不問死死忍住眼淚點頭,他不想將淚水滴在奚楊舟的臉上,叫他更冷,叫他不放心。

  此言說罷,奚楊舟長長舒出一口氣,他眯起眼,唇角含著一點細碎的笑意,喃喃道:「今年不能一家人一起過年了……」

  眼眸中最後一點微光散盡,他的眸還半睜著,吐出最後一口氣。

  奚不問的眼淚終於落下來,墜在奚楊舟的臉上,墜在他額角那一點幾近看不出的淡如月痕的疤痕上。

  他抹了一把臉,冬日陰慘慘的日光照出他孤絕的影子。

  他看著奚楊舟身下的血液緩緩流淌開,混著別人的血泊,又擴開來,像是支流入河,百河入海。他恍然驚覺,這世間,冤冤相報,人竟殺不完,血竟流不盡。

  無念一邊趁亂自保一邊聞著鈴聲靠過來,天旋地轉間被奚不問拉扯到身前。

  他說:「我哥哥死了。」

  「我害死了我哥哥。」

  無念從這句話里聽不出感情,聲音悶悶的,這讓他更覺心慌,他抬手摸他的臉,但手上太髒了,臉也不乾淨,不知道摸的是血是汗還是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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