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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光相接,離央忽然抬步,緩緩向司命走去。

  姬扶夜皺起眉,司命方才那句話,說得甚至不像司命。姬扶夜只在誅邪塔中見過司命一面,但這一面,卻足夠讓他揣摩出她的性情。

  司命這樣的人,怎會刻意向離央提及母女之情……

  只是想到此處,姬扶夜又覺自己是否想得太多。

  隨著離央走近,司命臉上笑意微深,便是在這時,離央揮手,將朱殺刺入了她心口。

  她的笑意便就這樣凝固在臉上。

  劍身上仿佛有血色涌動,司命尖叫一聲,藏在這副皮囊中的神魂在瞬間一寸寸化為虛無。

  上虞寧溪看著司命的神魂消隕,神情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自己臉上的淚水仿佛決堤一般。

  在大仇得報的短暫痛快後,漫上心頭的卻是更加深沉的痛苦。就算司命死了,那個養大她的人,也不會再回到她身邊。

  她是上虞寧溪,是新的司命仙君,那個跟在上虞身邊,快快活活長大的小姑娘,已經和他一起,永遠消失在這世上。

  「你可以說,但我不想聽。」離央的聲音中不帶任何情緒。

  她漠然地收回朱殺,冷眼看著酆都的身體也隨司命的神魂一起消解。

  司命袖中的玉瓶摔落,碎成數片,黑色的濃稠液體在地面流淌,周遭茂盛的雜草驟然化為枯黃一片。

  「是極穢之水。」姬扶夜冷聲道,「她果然不懷好意。」

  只是極穢之水會玷污法器,令其暫失靈性,要祛除起來很是麻煩,卻不會傷人……

  司命想污朱殺?她為什麼要這麼做?

  姬扶夜思索著司命的目的,將山海劍收回體內,揮手一拂,靈力便將落在地上的極穢之水盡數消解。

  明明司命的神魂是他親眼看著散去,姬扶夜心中卻絲毫不覺輕鬆。

  司命當真已經神魂盡隕?連天堯閽和明霄都曾為她算計多年而不知,心思縝密至此的司命真的會就這樣輕易死去?

  姬扶夜很難相信。

  星月無聲,順利晉升為仙君的上虞靈溪起身,向兩人一禮:「多謝離尊與山海君出手相助。」

  身為天機閣閣主,她自然不會不認識離央和姬扶夜。

  「不必。」離央淡淡道,「我本就要殺她。」

  上虞寧溪笑了笑:「無論如何,兩位還是幫了我。今後若有用得了我的地方,請二位儘管開口。」

  雖然以離央和姬扶夜的身份與實力,只怕沒有那樣一天。

  對於這位新的司命,姬扶夜不算反感,向她點了點頭,不曾多言。除了離央外,在旁人面前,姬扶夜向來不是多話之人。

  遠處靈光投下,將要接引上虞寧溪前往三重天上。她最後向離央和姬扶夜一禮,抬手招來上虞元白,拎住他的衣襟,向三重天而去。

  「師父,我們真的不能換個姿勢嗎?」

  「那你是想讓我扛著你,還是抱著你?」上虞寧溪似笑非笑道。

  上虞元白沉默一瞬,屈服道:「還是就這樣吧。」

  抬頭望著她的側臉,上虞元白惶然的心情忽然平復下來。

  而在他們離開後,斷崖上便只剩離央和姬扶夜兩人。

  夜風微涼,姬扶夜走到離央身邊,與她並肩而立:「阿離,方才你可曾注意到?」

  「司命仙格是主動擇了新主。」離央轉頭對上他的目光,夜色之下,她眸中似有星河流淌。

  姬扶夜凝重的神情不由為之一松,面上浮起不自知的笑意,他點了點頭:「在你殺了司命之前,司命仙格便選擇了上虞寧溪。若是以常理而言,剝離仙格後,應當是殺了司命,仙格才會另擇新的主人。」

  「如此情形,我只能想到一個可能。」

  「仙格其實並非主動擇司命為主。」

  或許就連仙君的身份,也是司命竊取而來,這大約也是她一心想要九霄琴的緣故——她根本無法依靠自己的力量成為上神。

  姬扶夜停住了話頭,四周歸於沉寂,暗夜之中只能聽得幾聲蟲鳴。

  「阿離,我總覺得,司命沒有死。」

  她應該不會這樣輕易死去。

  若是司命還沒有死,事到如今,無論是取九霄琴,還是奪舍離央都成了不可能,她又會做什麼?想到這裡,姬扶夜的臉色不由有些難看。

  「既是擔心,便去誅邪塔一探便知。」山崖上,離央的聲音散在風中,有些縹緲。

  司命死了,那便最好,若沒有死,她便再殺她一次便是。

  只是一句話,便叫姬扶夜的心情輕鬆起來,他笑了笑,握住她的手:「阿離……」

  離央低頭,目光看向他,微微挑了挑眉。姬扶夜便討好地向她笑了起來,手中卻更得寸進尺,將她溫熱的指尖收入掌心,十指相扣。

  明明只是個很簡單的動作,姬扶夜卻漸漸紅了臉,暈紅從耳根蔓延,直到整張臉上,他心中是雀躍的歡喜。

  離央的餘光瞥見他的神色,垂下眸,終究沒有收回手。

  「阿離,等去過誅邪塔,我們便回逝水宮可好?也不知山上桃花開得如何。當年我在桃樹下埋了兩壇桃花釀,過了百年,如今口味必定極為甘冽……」姬扶夜在她身邊一件一件說著。

  他們錯過的百年時光,如今終於有機會盡數補回。

  次日,齊王宮中。

  布置得很是清雅的寢殿之中,陽光泄落,少女安靜地躺在床榻上,雙目緊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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