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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丕親自將藥灌進他的嘴裡,他未曾掙扎,反而順從地喝完。

  不久,崔家燃起了一場大火,燒了整整一天一夜,燒的一乾二淨。

  正德五年,朝中爭鬥愈演愈烈,文官死死壓著皇帝,皇帝扶持閹黨橫行,縱容其玩弄權術對抗朝臣。

  謝遷這一年也被罷了官職,抄了家產,三公去一,表面上看,是皇帝與文官集團鬥法的結果,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被兒子坑了。

  自打兒子中邪娶了個死人後,他愈發看不懂他了,不僅摻和到權利中心,還坑了他這個老子。

  現下,他每日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罵兒子。

  他怎麼就生了這麼個東西呢?

  到底是中了哪門子的邪。

  一生氣,他便乾脆帶了妻子回到餘杭隱居起來。

  若非後頭偶然聽聞故友來報,他都不知道他離開京都後,竟然出了這麼多事。

  而每件事後頭都有自家這不肖子的手筆。

  王家沒了,通敵賣國,滿門抄斬,聽說一個沒放過,光流的那血就沖刷了好幾日。

  張家也倒了,雖未死光,但也好不到哪兒去。

  最嚴重的是朝中眾臣與皇帝已經勢同水火,新秀楊延和成了首輔大臣。

  皇帝也被他壓著,做什麼都被駁回,就差沒砍了對方。

  真真是亂成一片。

  謝遷是個敏銳的,他嗅到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再這樣下去,對皇帝沒有好處。

  從前他雖也氣皇帝貪玩,但卻不是一點兒可取之處也無。

  相反,皇帝年紀大不,愛玩愛鬧,肆意妄為,可在軍事上卻有極強的天賦。

  他也看過那些改革,確實不錯,但卻觸犯了不少人的利益。

  如此下去,這一場君臣之爭,恐怕終成禍患啊!

  正想著,魚竿動了,他忙地收了線,釣上來條大魚。

  天空雷聲陣陣,他拎著魚抬頭看了眼。

  下雨了,回家收衣服了。

  正德十五年九月,皇帝南下經清江浦不慎落水受驚,回到京中也遲遲不見好。

  到了冬季,身體已是每況愈下。

  府邸內,謝丕看著城中落下的初雪,眼前閃過一些畫面,令得他枯寂的眼裡浮現了幾許溫柔。

  他看到了一些從前未曾看過的東西,太過美好,令得他捨不得放下。

  若是能,若是能相遇在初始多好……

  謝丕閉上眼,回味了會兒將那些畫面印在心底,再睜開眼時,他依舊是那個玩弄權術的佞臣。

  「快了,馬上,他們就都下去陪你了……」

  正德十六年正月大祀禮上,皇帝嘔血癱倒,這一倒便再沒爬起來過。

  到了三月已是彌留之際,這一場君臣之爭,也終於落下了帷幕。

  喪鐘響起,謝丕來到了一片廢墟的崔家舊址上。

  這裡依稀可辯從前的模樣,焦黑的殘垣斷壁下,曾經也是富麗堂皇過。

  突地,黑白二色倒退,一片代表著生機的顏色緩緩覆蓋下來,天地與夜色連成一片。

  頭頂星輝繚繞。

  喪鐘之聲遠去,成了近在眼前的靡靡之音。

  「你是來勾我的魂兒呢?還是來與我賞花賞月呢?」

  夜色下,竹椅上的人側過身,雙腿疊起,一隻手撐起了腦袋,一隻手拿了紈扇輕輕打著。

  含笑且勾人。

  那張嬌而不媚,明艷奪目的臉就像是刻在骨子裡般。

  謝丕眸底顫動不已,早已破碎不堪的心此刻緩緩復原,他連呼吸也放緩了下來,目光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好一會兒才穩住。

  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他聽見自己的聲音。

  「……大姑娘堪比世間繁花,又何須本末倒置,再去賞它。」

  是了,這才是她該有模樣。

  那朵開得最盛的,人間富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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