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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同覺得這話說得很對,譬如她自己,倘使她不曾跟著三小姐讀這些書,便不會同二爺有什麼牽連。

  二爺便是因為她讀書才瞧上她的,她會作詩,讀了書之後,做奴才也做出了些清高的優越感。

  那時候二爺同她談論詩文,她便覺得二爺是個不同的人。

  何為不同的人呢?

  在與同看來,便是超脫這世俗枷鎖的人,便是不同的人。

  那時候二爺常說一些很有意思的話,同那些世俗和道德並不相稱。那時候與同十四歲,二爺只比她大八歲,二十二歲。

  二爺房裡有一個正夫人,和一房小妾。正太太便稱夫人,那房小妾便稱姨娘。唯她,稱一句「同姑娘」。

  那時候,也覺得是莫大的寵幸了。

  這是二爺待她,同待旁人的不同。與同是很喜歡的。

  二爺常帶她出門,城裡人都知道,二爺府里有一位「同姑娘」。

  與同對此也是極歡喜的。

  在她眼裡,這仍舊是待她的不同。

  後來才明白,這不倫不類一句「同姑娘」有什麼意思,她不過是他的不入流的妾室,叫了「同姑娘」便更不倫不類了,旁人只怕還以為她連妾都算不上。

  但那都是後來的事了,

  從前的時候,二爺待她極好,寵著愛著,放在手心裡疼著。到了連老太太都看不下去的地步,老太太藉故罰了與同一頓,罰與同跪祠堂。

  那時候二爺出去談事情,一夜未歸,她便在祠堂里跪了一夜。

  第二日,她暈倒了。

  醒過來的時候,聽聞流了一個孩子。

  二爺同老太太吵了一架,吵得天翻地覆,府里雞飛狗跳的。

  老太太當時罵她:「你別忘了,她不過是個奴才,也值當你這麼緊著疼著,哪怕是生了個大胖小子,那也還是奴才的種。」

  老太太這話罵得對,她不過是個奴才,書讀得多了,當真以為自己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她為了那個沒了的孩子傷心難過了好些日子,那些日子,二爺便同家裡吵得不可開交。

  最後還是夫人看不下去,夫人親自來求她。

  「與同,你也算是打小在府里長大,你便發發善心,勸勸二爺吧。你也不願意看著這家裡散了,是不是,好孩子。」

  她確實不願意,她勸了二爺。

  二爺聽了她的勸,同老太太認了個錯,老太太也下台階,同她認了個錯。

  這事明面兒上便算過去了。

  不過明面上過去了,不代表真的過去了。她過去了,老太太過不去,夫人過不去。

  那時候二爺夜夜來她房裡,陪著她說話解悶,生怕她哪裡想不開。

  二爺說:「我真希望和與同生一個孩子,我們的孩子,最好長得像與同。」

  她聽了,便信了。

  怎知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後來她當真又懷了一個孩子,害喜害得極厲害,把她折騰得不行。但與同心裡還是很高興,記著二爺的話,記著那些書上說,生生世世,今生來世。

  可惜就她記著。

  二爺當時不在家裡,出了一趟遠門。她因著先前沒了一個孩子,對這事格外地緊張,也沒敢告訴誰。

  二爺這一趟,是出門談生意去了。去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麼兇險。那報信的說,二爺生死未卜,肯定有生命危險。

  與同一聽就急了,她想去找二爺。她想告訴二爺,她有了他們的孩子。

  她擔心二爺,老太太和太太卻擔心她。

  老太太找了一個算命的,算命的說她命裡帶煞,便是她克了二爺。

  夫人也站在老太太那邊,全家人都站在老太太那邊。

  與同孤立無援。

  她張了張嘴,都不知如何開口說她懷孕了。她記起老太太的話來,她是個奴才,即便生了大胖小子,也是奴才的種。

  與同把這事瞞了,被老太太打發到偏院去。只留了一個小丫頭伺候她。

  她也沒什麼伺候的,便托著小丫頭找人帶消息去給二爺。

  她記掛著二爺。

  誰知道呢,那小丫頭竟然是老太太手裡的人,她的消息沒帶出去,倒帶到了一個陌生男人手裡,那陌生男人與同根本不認識,也沒見過,可是老太太偏認識了。

  老太太說:「與同,二爺待你不薄,你何苦如此著急?」

  她看著她們,忽然明白過來,她們從來沒過去過,她們就想要她的命。她們恨她,恨她搶走了二爺。

  老太太要發落了她,她苦苦哀求,想等著見二爺一面。

  老太太熬不過,總算同意了。

  二爺平安脫險,回來的時候,與同鬆了一口氣。她有那麼多話想說,可是一句話也沒能說。

  老太太全替她說了。

  老太太說,她同別人私通,還懷了野種。且命裡帶煞,克他。

  她那時何等期盼地看著二爺,她以為二爺同她一樣,都明白的。

  但是她終究看錯了。

  二爺端著那藥來找她:「與同,沒了這個孩子,我們還會有別的。」

  與同望著他哭:「你不信我?」

  二爺不說話。

  他們兩個孩子,沒有一個能看看這人世。

  與同想,她或許最不該看這人世。

  那日是一個好天氣,她坐在藏書閣的樓上,一眼看下去,都覺得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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