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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宰治的腳步最後停下來了。
理由是中原中也抓住了太宰治的衣領,勒住對方的脖子。
「不要再刺激他了。」中原中也壓抑著哭腔,憤恨地說道:「你沒有發現……他快要瘋了……就靠我們支撐著精神,老爸不在了,亂步還沒有回家,我們要替他照顧蘭堂先生啊。」
太宰治背對著他說道:「哪怕秋也是恨他的?是被他害死的?」
中原中也說道:「這是他們之間的事,秋也——不會希望任何人欺負蘭堂先生,他用愛來恨著蘭堂先生便是最大的報復了。」
長輩的恩怨與痛苦,輪不到他們來惡意發泄。
老爸以前笑他,說家裡出了任何問題,自己都可能要成為頂樑柱,因為另外兩個未必靠得住。他現在滿嘴苦澀,心肝浸泡在苦水裡,天空好像塌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被其他人的負面情緒注滿。
他過去沒有如此濃烈悲戚又充滿殺意的感情,現在,寧願永遠沒有!
想到這裡,中原中也擦起眼淚,哽咽地看著他。
不要再刺激蘭堂先生了……
太宰治轉過身,拍開他的手,反感中也軟弱懇求的姿態,「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走,誰想被德國抓住啊。」
這個家庭已經被毀了!被毀了!
太宰治與中原中也說話的時候沒有放低聲音,引得與謝野晶子反感,怒氣沖沖地盯著他。太宰治冷漠嘲弄地說道:「你看到了這個法國人虛假的笑嗎?看見他的笑容,真是噁心人,擅長幻想到這種地步的人完全無藥可救了,他有清醒理智地活著嗎?他沒有!他以為死亡可以讓他見到秋也!」
尾崎紅葉瞪他一眼:「別說了!」
太宰治冷笑。
中原中也張了張口,耳邊就傳來了阿蒂爾·蘭波急促而沉悶的呼吸聲。
阿蒂爾·蘭波在感情上是脆弱的,遠沒有那麼堅強。
太宰治讓與謝野晶子治療阿蒂爾·蘭波,省得對方半死不活,再趕走了她和尾崎紅葉兩個人,關上天台的門,擋住外面幹部的老臉。
他用那張肖似麻生秋也少年時期的臉,大步流星地走回去,黑暗而惡意的鳶色眸子直視著阿蒂爾·蘭波:「你怎麼不問你的人形異能力,它當時有陪伴在秋也身邊吧,你問一問它啊,看看秋也死的那一刻有多麼絕望,是否發出過對你的怨恨之聲!」
阿蒂爾·蘭波看到他回來,又聽到這些質問,苦澀地說道:「好。」
阿蒂爾·蘭波放出了人形異能力霍琛布魯茨。
霍琛布魯茨道出了事實。
「我不是很想形容……既然你命令我,我直白地說吧,你給我選擇的『僱主』在聽完你跟魏爾倫的電話之後哭得很慘,我看他的意思,你大概是在感情上背叛了他吧,他問你還有沒有心,你差點被人害死,是他救了你,結果你只愛你的法國老情人……噢,叫保羅·魏爾倫的金髮青年。」
「你真要我學他是怎麼罵你的嗎?」
似乎得到了命令,霍琛布魯茨訝然地去看阿蒂爾·蘭波。
「OK,你自己找罪受,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德國人形異能力說得沒有起伏,隨意地複述了當時發生的事情,包括了麻生秋也跪伏在重力的壓迫下,渾身刀傷出血,崩潰地說出自己的人生就是一個笑話的話。
保羅·魏爾倫省略了不少的內容,對此不甚在意,而那些關鍵所在,卻是一個普通人萬念俱灰的真正原因。
麻生秋也罵阿蒂爾·蘭波不再是他的蘭堂。
麻生秋也罵阿蒂爾·蘭波的溫柔痴情全部都是假的。
他最愛的男人要求保羅·魏爾倫殺了他,把他讀取成人形異能力,永遠地夾在兩個人之間,心甘情願地成為一個工具人!
所有的諷刺、挖苦、辱罵、自殘和神經質瘋狂應有盡有。
麻生秋也被保羅·魏爾倫和阿蒂爾·蘭波的複合逼上了絕路,撕碎了折成愛心的白色情書,痛斥那就是狗屎的東西。
即使是這樣的「原形畢露」,「醜陋不堪」,麻生秋也依舊沒有動用英國人製造的消滅兵器【殼】,放棄了與保羅·魏爾倫同歸於盡,他臨死前說的話也被霍琛布魯茨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我恨你,阿蒂爾·蘭波。」
德國人蹩腳的日語,在這一霎那惟妙惟肖,傷人至極。
阿蒂爾·蘭波的目光呆滯。
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的面前,他止住的淚水,噴涌而出,捂住自己的臉頰失聲痛哭,雙腿跪倒在了地面,膝蓋砸出了淤青的痕跡。
凌亂黏在一起的長捲髮,讓他再無往日的半點優雅,就像是被人砸了碗的乞丐,又像是被人踹了心窩子的一條流浪貓。
他哭得難以置信,沒有辦法想像那樣的場景。
所有的美夢,所有的真心,被麻生秋也憎恨地詛咒了一遍。
麻生秋也直到死亡都恨透了阿蒂爾·蘭波的虛偽和絕情,認為阿蒂爾·蘭波選擇了保羅·魏爾倫,放棄他們八年的愛情。
你以為的恨是愛?
不。
那就是恨!恨你辜負了他,恨你原諒背叛而不原諒他!
這場燃燒完靈魂的愛情,留下滿地的灰燼。
麻生秋也心死如灰。
阿蒂爾·蘭波感受到的溫暖蕩然無存,太陽怎麼可能會再照拂他,黎明的光芒也與他無緣,他置身於寒冷的荒原上,靈魂承受不了不該承受的羞辱,被釘在恥辱柱上遭到鞭打,連死亡也無臉去見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