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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秋也不知道自己做的究竟對不對,因他而生的人或許有那麼幾十萬,但因他一怒拔劍舉義而死的人至少十倍於此,仿佛他之前一心一意掘井拯救的人更是虛假的那樣。

  有時候,葉秋也會惶恐,可追隨在他身後的那些人狂熱的面孔卻又令葉秋怔然,他原本以為這些西北漠民,那些被自己攻打下來的各州百姓會憎恨自己將他們捲入戰火禍亂,可卻未曾想到在他施展奇術,數次呼風喚雨後,就狂熱地像是追隨仙神一樣追隨他。

  ——凡世之君,豈能和仙君比擬?

  ——我等並非造反,實乃秉持天地之意,擁立仙庭!

  他疑惑,但這次卻沒有掘井先生回答他。

  問題得自己想答案。

  或是為了未來新王朝的權利,亦或是窺見了天地的走向,亦或是自己也想要獲取這樣的神力,即便是葉秋不想,那萬民的力量也會將其推上皇座。

  而面對這濤濤奔流,凡世的君王不過是螳臂當車的丑角而已,無論再怎麼竭盡全力的反抗,最終也不過是被葉秋擒於皇宮高庭,扔到火堆中燒死。

  那也是一位昔日湧泉軍中的故人。

  「小葉,早知道如此……」

  在被葉秋掐著脖子,扔進火堆中時,這位已白髮蒼蒼的皇帝仍在苦笑:「早知道,當年就不離開湧泉軍,不離開先生了。」

  「早就該讓你當皇帝,何苦蹉跎這二十載歲月,竭盡心力征伐各路強敵,當上這全然無用的鳥皇帝。」

  「根本就是白費力氣。」

  「是嗎?」

  而葉秋悵然回應,鬆開手,看著這老熟人,老皇帝墜入火坑:「可是先生明明說沒辦法救他們的。」

  凝視著這老皇帝在火中燃為灰燼,他又回憶起這一路因他掀起的動盪,又想起了自己為何會掀起這動亂的底氣,不禁苦笑:「的確,這一次,我也的確沒有救到人。」

  他終於明白,當初老師為何會說那句話了。

  「是啊。」葉秋回首,凝望燃燒著的塵世。

  他喃喃:「蒼生何苦,竟需我等去救?」

  葉秋始終沒有違背先生的教導,也沒有違背自己的心,他沒有因為掘井先生的死而失望,他始終是在救人。

  弘始仙朝設立後,葉秋也沒有敝帚自珍,而是廣傳己術,教導給各路考驗過心性的州牧,賜予他們呼風喚雨的法術——這當真是恩澤萬民之偉力,不曾耕種過的人,決計無法想像最為合適的天氣,和可以提前預料的雨水與收割季節究竟能為一戶農家帶來怎樣的喜悅,又能造就怎樣的財富。

  再也不會有饑荒,也再也不會有大旱。

  沒有天災,沒有劫難,因為仙君皇帝的鎮壓,這天地間再也不會有動亂。

  葉秋亦是一個不怎麼喜歡享受,也不熱衷奢侈女色的皇帝,他麾下的諸多大臣將領,依附的各路世家也都知曉,他們頭頂的這個皇帝並非是一個可以制衡的勢力,也不是一個可以遙控的玩偶,那和過去所有可以嘗試與其扳手腕,可以威脅的皇家不一樣,葉秋乃是這片天地的化身,實乃天災一般的『仙神』。

  而這仙神,降雷劈死過許多為富不仁的地主世家,軍閥惡商,這下大家都知道這天災會降臨在誰身上了——規則太過清晰,想要假裝不懂都不行。

  獲罪於天,無所禱也——既然已經榮華富貴,那就別太奢求更多,天公都已下界,他們這些凡人,還是老老實實的做好『人』吧。

  如若說,葉秋舉義,因此而死的人有五百萬,那麼他成了皇帝,便救了未來億億萬萬無窮無盡的人。

  但也正如同昔日掘井先生所說。

  葉秋也注意到了,隨著各路修行者頻繁的更改天地,整個世界的『河流』變動也愈發不安動盪……這條他一閉上眼,就能聽見其奔涌之聲的河流,或許就是這方天地的靈脈,他正是因為能傾聽這天地的動向,把握這靈脈的流向,這才能勝過掘井先生,成為真正意義上的修行者與仙神。

  這個世界還是太小了,即便是遠探昔日朝廷都未曾抵達過的遙遠邊疆,也不過是方圓二十五萬萬里之地,實在是狹小的可憐,修行者更替的天象反饋的越來越多,就會越來越引動河流的泛濫與變動,那時,真的可能就會一朝令天地覆滅,讓自己所救的所有人都因此而亡。

  那時,究竟是救人,還是殺人?

  先生說過,如若人想活,就得讓他活,但是倘若人想要活,就會危害其他人的生又當如何?難道像是昔日先生一樣,只能站在一旁旁觀,置之不理,讓這互相爭奪生之權利的雙方分出個生死嗎?

  眾生,真的值得這樣不斷地去救嗎?他們明明如此卑劣,即便是教化了,也並非是人人都是君子聖人,他們都知曉禮儀道德,卻也仍然會撒謊為惡,即便是通讀道德書籍,仍然會為一己私慾犯下罪行。

  葉秋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他亦沒有人可以詢問。

  他只是堅持著信念。

  世家敗壞,他去懲戒。

  公卿為惡,他去貶謫。

  市農貪婪,他去教化。

  死了一代又一代的人,新生的總是會遺忘教訓,和昔日背叛掘井先生那樣,為了蠅頭小利見利忘義之人始終絡繹不絕,世道也總是循環反覆,縱然葉秋高居皇座,俯瞰天下,又深入眾生中調理,卻也總不能一勞永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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