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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大利穿上短款薄型羽絨服,站在鏡前照了照。短款薄型羽絨服是田甜買的,當時她還開玩笑說道:「挺貴的襯衣和羽絨服,你都能穿出地攤貨的感覺,真是服了你。」語音猶在,佳人已去,讓侯大利徒喚奈何。羽絨服上有油漬,侯大利用布擦了擦,不再換衣服,開車來到楊曉雨律師家裡。

  車停在樓下,侯大利給楊曉雨打了電話,道:「楊姐,我爸怎麼樣?」楊曉雨壓低聲音,道:「躍進當過刑警,心理素質還是很過硬的,壓下心事,主動穿上西服,狀態比平時好多了。」

  上午十點,侯大利開車送田躍進和楊曉雨來到江陽區民政局。

  田躍進和楊曉雨進去領證時,侯大利獨坐在門外,想起了自己和田甜的婚事。

  一個精神矍鑠的老太太走過,在侯大利身邊停下腳步,拿出紙巾,遞了過去,道:「小伙子,剛離婚吧。女方拍屁股走人,你何必在這裡哭哭啼啼。」侯大利接過紙巾,擦了臉上淚水,道:「我沒哭,風沙大,眯了眼。」老太太在侯大利肩上輕輕拍了拍,道:「我家在前面,這三十年,看過好多新人笑,也見過無數舊人哭。退一步海闊天高,也就是離婚,人生還長,沒有什麼大不了。」

  老太太提著菜籃子,消失在眼前。

  田躍進和楊曉雨挽著胳膊出來的時候,侯大利臉上乾乾淨淨,看不出悲傷。

  「爸,楊姐,祝賀。」

  「大利,這個稱呼不對,怪怪的。」

  「躍進,就這樣稱呼,我習慣了。」

  三人共進午餐後,侯大利驅車前往陽州,參加母親李永梅生日聚會。

  李永梅平時不辦生日宴,今年是年滿五十歲,便請了四桌客人,主要是日常交往比較密切的朋友及其家人。晚宴在國龍大酒店最豪華的國龍廳舉行,廳里來了不少客人,由集團副總裁張義超負責接待。

  下午五點五十分,侯國龍、李永梅、侯大利和寧凌一起出現在國龍廳。侯大利很少在國龍集團露面,除了幾個來自世安廠的高管,幾乎沒有認識的人。寧凌倒是如魚得水,不斷與客人打招呼。她見侯大利獨自坐在一邊,便拿了果盤過來,坐在侯大利身邊,輕言細語介紹來賓。

  「四眼,好久沒見你。」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走了過來,大聲打招呼。

  侯大利有一對濃濃的劍眉,在初中階段獲得了「四眼」綽號。當年陽州富二代圈子流行取這種土味綽號,算是一種惡趣味。「四眼」時代已經過去了很久,久到侯大利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土綽號。當寧凌提醒時,他才認出眼前之人,笑道:「泥鰍,哇,怎麼長得這麼人模狗樣?」

  「泥鰍」有一個優雅的名字李秋,被一群富二代解構成了「泥鰍」。成年後的李秋很有些霸道總裁派頭,服飾有品,髮型帥氣,長期發號施令形成的氣場撲面而來。

  寧凌站了起來,道:「李總,請坐。」

  李秋朝寧凌點了點頭,坐在侯大利身邊,道:「四眼,江州一別,有十年了吧,我們一直沒有見過面。」

  侯大利道:「我在江州工作,平時回來的時間不多。」

  楊帆出事後很長一段時間,「如果我不去和省城哥們玩,送楊帆回家,就不會出事」的想法如毒蛇一樣撕咬著侯大利的心,讓其無法擺脫。成為刑警後,見多生死,這個念頭便潛伏在內心深處,只是偶爾溜出來散播毒素。此時,「省城哥們」活生生出現在眼前,侯大利表面鎮靜,談笑風生,內心那條毒蛇又開始蠢蠢欲動。

  李秋打量著少年時的朋友,見其鬢間生出白髮,道:「十年前,我們到江州來玩,晚上喝了不少,第二天江州刑警把我們全部帶到局裡,挨個做筆錄。人的命真是說不清,得信菩薩,如今我和李阿姨一樣,都辦了皈依證。不管錢再多、權再大,都抗不過命運。那天若不是你給我打電話,我們就不會到江州。我們不到江州,也許你的女朋友就不會出事。這都是命,我們得認。」

  侯大利原本笑容滿面,聽到李秋的話,笑容如被狂風襲擊,消散得乾乾淨淨。他的目光犀利如手術刀,緊緊刺在李秋瞳孔上:「你剛才說,十年前,我給你打電話,你才來江州?」

  「你給我打了電話,我才約了大屁股、爛人過來。」李秋知道侯大利在江州做一個普通刑警,見面時不免稍有些輕視,誰知侯大利看過來時,他居然不敢直視,迴避了對方凌厲的目光。

  侯大利道:「我從來沒有給你打過電話,收到你的簡訊,我才知道你們要到江州。」

  李秋道:「不可能,我接到你的電話,你邀請我們過來。絕對是你的聲音,我記得非常清楚,絕對不會錯。當時大屁股有事不想來,我還特意強調是你邀請的,不信你問大屁股。」

  這一條顛覆性消息如驚雷,重重地擊在侯大利頭頂。如果李秋所言是實,那麼楊帆遇害就不是意外事件,也不是激情殺人,兇手是隱藏在身邊的惡狼,通過「省城哥們」調走侯大利,然後對楊帆實施謀殺。

  侯大利手扶在桌上,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發出咔嚓咔嚓的碰撞聲。

  (第四部 完)

  侯大利剛剛摸索到楊帆案線索的一角,便接下了「麻將館碎屍案」的偵破工作。面對極為特殊的死者身份,從警以來最惡劣殘忍的作案手法,心思縝密到令人髮指的兇手,侯大利在逐條線索一一被排除後陷入了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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