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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雪遂將今日在宴席上所見之事盡數講了一番,又道:「臨走之前,王妃娘娘還將太太叫到內室去喝茶,說了許多話。太太出來之後,就不大高興了。」

  鄭瀚玉沉吟不語,片刻頷首道:「我曉得了,伺候我穿衣,去松鶴堂。」

  晴雪趕忙服侍鄭瀚玉穿了衣裳,喚來蓮心,推著鄭瀚玉出去。

  來到松鶴堂時,丫鬟雲櫻正往外端水,見他過來,趕忙上前道:「四爺來的可是不巧,老太太這會兒正歇午覺呢。」

  鄭瀚玉淡淡說道:「既如此,那就請老太太起身罷。」

  雲櫻頗為驚詫,這請還在午休的老太太起身,可是大不敬之事。

  四爺往日對老太太甚是孝敬,今兒卻是怎麼了?

  雲櫻哪兒敢去打攪鄭羅氏午休,只得苦著臉道:「四爺,這事兒不合規矩,奴婢實在不敢。不若……不若請四爺暫到暖閣中坐,奴婢給爺泡盞茶,爺慢慢等?」

  鄭瀚玉不置可否,只是沉默不言。

  雲櫻看他這架勢,竟是不立刻見到鄭羅氏誓不罷休了,自己一個小小的丫鬟,哪裡做的了主,偏生這兩位主子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

  正當左右為難之際,孫嬤嬤自屋裡走了出來,說道:「四爺,老太太醒了,請您進去。」

  雲櫻宛如見了救命稻草,這方鬆了口氣。

  鄭瀚玉進得室內,卻見鄭羅氏倚著一方銷金秋香色湖緞軟枕,半躺在香妃榻上,膝上蓋著一領薄毯,面上微戴著幾分慍色。

  鄭瀚玉上前,道了一聲:「母親。」

  鄭羅氏嗯了一聲,語帶薄怒道:「好呀,長本事啦,連老娘午睡都不顧惜了,就這麼闖進來!」

  鄭瀚玉說道:「兒子無禮,待會兒再跟母親請罪。只是今日賞荷宴,母親做了什麼,難道不該給兒子一個交代麼?」

  「嘭!」

  鄭羅氏舉手重重拍向一旁的紅木小茶几,將安置其上茶碗也震倒了。

  慌的孫嬤嬤忙上前說道:「老太太仔細手疼,有什麼好好同四爺說,母子不要為了不相干的事臉紅。」

  鄭羅氏聲色俱厲道:「我含辛茹苦,養了你這麼大,就是為了讓你今日來質問我麼?!如今你是堂堂忠靖侯了,了不起了,連母親在外的言行也要過問了?!」

  這口吻雖凌厲,鄭瀚玉卻聽出了底下隱隱的心虛。

  他不理這話,只說道:「母親,我這一世只要桃兒一人,這話當初在我成親之前就已說的明白了。母親可是忘了?」

  鄭羅氏只覺胸口一悶,氣堵不已。

  只聽鄭瀚玉又道:「那個常氏,她拋棄兒子改嫁他人,如今日子過不下去又要回頭。如此反覆無常,是為小人。難道母親想要一個背信棄義的女人來做兒媳麼?母親如有此念,直接來跟兒子說就是,何必麻煩郡王妃,又何必為難桃兒。」

  這一席話不疾不徐,卻鏗鏘有力,將鄭羅氏問的張口結舌,好半晌她才支吾言道:「你……你已這般年歲,只得一個女人,怎能開枝散葉?」

  「難道定要娶許多女人,生下一堆孩子,然後嫡庶紛爭,家宅不合,才叫多子多福?兒子不老,桃兒更是年輕,母親又急什麼。」

  眼見鄭羅氏被問的窘迫不已,孫嬤嬤禁不住插口道:「四爺,老太太也是為著您著想,到底也是一片苦心。」

  「是啊。」鄭羅氏也不看孫嬤嬤,垂下了眼眸,似是疲憊又似是委屈,苦口婆心道:「我不過是為著你著想罷了,娶一個鄉下女子為妻,當真是你所願麼?她如今年輕貌美,你同她好的如膠似漆,不放在心上。但這夫妻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天長日久,事情多如柳葉兒,她這麼個不上檯面的女子,如何能做你的正室夫人?往後……」

  「可她是我的妻子,上不上得台盤,由我做主!」鄭瀚玉不待他母親說完,就打斷了她的言語。他雙手緊握,臂膀的衣衫緊繃,顯然是在克制著自己的脾氣。

  「我以往不知,原來母親竟這樣看不上桃兒。既是如此,我也不會讓桃兒礙了您老人家的眼。」鄭瀚玉長舒了口氣,盯著鄭羅氏,沉沉說道,「朝廷劃撥的忠靖侯府長日空閒,只兩房家人看守屋舍,這久不住人也不是長法。如今我已成家,本當分門立戶,明日我便打發人去收拾侯府,下月帶桃兒住過去。」

  言罷,他竟吩咐蓮心推了自己離去。

  獨留下鄭羅氏呆如木雞,坐在榻上,眼看著鄭瀚玉背影出門而去,忽然嗷的一嗓子嚎哭起來。

  孫嬤嬤早已嚇壞了,她怎會料到,為了四太太,這母子兩個竟會弄到要決裂的地步。

  她一面拿了手帕替鄭羅氏擦淚,一面倒熱茶,一面勸說,手忙腳亂。

  鄭羅氏大哭不止,又拖著哭腔拉著孫嬤嬤的手道:「明月,明月,四兒不聽我的話了,為了一個鄉下女人,他竟要分家離我而去!」

  明月便是孫嬤嬤往昔閨名,她如今年老這名字自是無人叫了。眼下鄭羅氏是六神無主,才把這舊日名字重新喚起。

  孫嬤嬤心裡沒好氣道,這不全是自找的嗎?吃飽了閒的,放著安生日子不過,定要折騰這些事,弄到這個地步才後悔,又有什麼用?

  然而這些話,她嘴上自是不能說起,只勸道:「老太太明知四爺和四太太好的如膠似漆,何苦定要幹這些事。那個武安侯夫人不知廉恥,四爺早已惱恨她了,如何還會要她!老太太這是被她小意兒迷昏了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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