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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女眉目婉婉,恭敬為其倒茶。

  「世子爺。」

  姬鷙寒看了眼走上前的沈鶴書,拍了拍他的肩膀:「待拿了皇位,本王便恢復你世子的身份,加官進爵,順便將那女子賜給你,如何?」

  沈鶴書拂了拂衣袍,腰間環佩撞了一下桌壁,連著一陣「撲通」,又有好幾名百姓跪下。

  他們鬧騰得越歡,姬鷙寒便愈發得意。

  沈鶴書端起酒觴,抿了抿唇,眼中不辨悲喜,卻有細碎的星子隱隱閃爍。

  「打倒暴君!」

  「打倒暴君——」

  「如此殘暴之人不配為帝!」

  「殘暴之人不配為帝——」

  轟然一聲鼓響,有人拖了長長的尾音,那話明顯是同姬禮說的,可那一雙眼,卻不敢望向姬禮。

  那人在懼怕,即使如今,所有的矛頭都對準姬禮——這位年輕的君主。

  「皇上。」

  對方不敢直呼其名諱,「您同他們說說話。」

  或懺悔,或禪讓。

  姬禮冷冷掃了他一眼。

  瞑黑的瞳眸遽然閃過一道寒光,那小後生又是一哆嗦,險些將手裡的東西丟了。

  姬禮抬起頭,回首恰恰望見高台之上的姬鷙寒與沈鶴書。風煙有些大,龍袍男子緩緩眯眸,他的眼眸狹長,眼尾微微向上挑起,便是這副閒適的、不動聲色的模樣,讓沈鶴書感到萬分不自在。

  左右上前,有幾分為難:「王爺,皇上他……還是不肯開口。」

  還是不開口,說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才讓萬人討伐。

  「那就讓他跪下。」

  跪、跪下?

  侍從滿臉震愕。

  姬鷙寒也驚異地抬起頭,看了沈鶴書一眼。

  後者攏起眉頭:

  「是耳朵聾了,聽不見話了麼?!」

  冷風獵獵,吹鼓男子衣袍。姬禮未束髮,烏黑的發如瀑般傾瀉而下。沈鶴書軟禁他,長跪於金陵台許久,更是為給他送藥粥。

  他本就面容白皙,日光一照,更襯得他的面色有幾分蒼白,像紙一樣,幾乎要被照透。就在侍從顫顫巍巍欲上前之際,忽然聽到遠處疾利地一聲喚:

  「住手——」

  尖利的一聲,帶著許多焦急之意。

  「這是……」

  有人認出她來了。

  「這就是暴君的皇后!那個禍水,那個禍國殃民的妖婦!!」

  「她?她來做什麼?她還敢來……」

  「正好!還愁怨氣沒出撒呢,正好連她也一同聲討了——」

  聽見聲音,祭台上的男子忙一回首,只見那抹嬌影跌跌撞撞地跑過來,還挺著大肚子……

  姬禮一向鎮定自若的面容上終於浮現出了一絲慌亂,他皺著眉頭,「你來做什麼?」

  姜幼螢抬頭看了他一眼,對方的聲音忽然有些發急:

  「回去!」

  一片議論聲中,女子握緊了手中的卷宗。

  右手一寸寸收緊,她鬆開綠衣的胳膊,低聲:「本宮自己上去。」

  小臂竟有些發抖。

  於眾人質疑的目光中,姜幼螢一步一步,逼近那燃著烈火的祭台。

  「她要做什麼?快攔下她!」

  「可她腹中懷了龍嗣……」

  侍衛猶豫地望向姬鷙寒,見其沒有阻攔的意思,便任由那女人步步走過去。

  姜幼螢的肚子大了,馬上到了臨盆期,步子有些艱難。她扶住台階旁的石壁,穩下呼吸,一步一步……

  「姜幼螢?」

  姬禮見不對勁,拔高了聲音,「你要做什麼?」

  「給朕停下!」

  她瘋了!

  所有人抬頭看著那抹藕粉色的身影。

  她真是瘋了!真的不要命了!

  這麼大的肚子,這麼高的台階……

  姬禮咬著字,眼底泛紅,「姜!幼!螢!」

  她穩穩扶住牆壁,聽見姬禮的聲音,抬起頭,朝他努力地扯出一個笑容。

  日光撒落,恰恰打在她的珍珠簪上,珠寶粼粼,她如一朵孱弱的花,要衝破凜冬的屏障。

  一步一步,朝他走來。

  「阿禮。」

  她頓了頓,忽然高聲,「皇上!」

  這一聲,如金鐘寺的古鐘悠然響起,所有人身子一凜,只見著女子再度邁上一層台階,忽然從袖中取出一物。

  卷宗捲成軸狀,被她緊握著。

  這位大肚子女人聲音悽厲。

  「他不是昏君,他是大齊的皇帝,是你們的君王!」

  「他派軍於渠東修建水壩,濱西有了災情,他撥款賑災;災民湧入京城,他開倉放糧。」

  「燕尾多年來對我大齊虎視眈眈,他御駕親征,平定燕尾之亂。」

  「鄉紳欺壓百姓,皇上哪裡沒有派人平定?賊寇騷擾平民,皇上何時沒有第一時間去剿滅?」

  「皇上是性情不甚好,是之前做了錯事。可這麼多年了,尤其是自打本宮回宮後,皇上兢兢業業,從未紕漏過一份摺子。」

  「他收復了先帝割讓的三座城池,三座大齊城池!」

  ……

  她的聲音越來越響亮,越來越悽厲,竟讓台下沒有了絲毫聲音。全城一時寂靜,姬鷙寒率先反應過來,一扣扳指:

  「讓她別說了!」

  姜幼螢步步往台頂上走,步步離那人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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