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塵埃落定（大結局）
第一百一十章 塵埃落定（大結局）
作者：
「很誘人的條件。」楚君陌靜默了幾秒後，終於緩緩出聲。
「是啊，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嗎？」玄天溟的嘴角的笑意漸濃，看向楚君陌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十分稱手的兵器，帶著隱隱的占有欲。
「可惜，這不是她想要的。」楚君陌緩緩抬眸，直直的看向對面的男人，宛若寶石般的眸子充滿著堅定。
玄天溟嘴角的笑意頓時凝住，眼眸微微眯起，危險的光芒暗自閃爍，「你確定嗎？這個條件於我們雙方來說都十分有利。倘若你現在放棄了，本尊會毫不留情的摧毀你。」
楚君陌的薄唇緩緩勾起，「確實，無論是成魔還是成仙，於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差別。所以，你的條件著實讓人心動。可是，她不會接受。」
他頓了頓，冰冷的俊臉竟然浮上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她的性格剛硬而又不屈，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我淪落為別人手中的傀儡。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恐怕她會用決絕的方式來讓我後悔。」
就像她曾經做的那樣，她不會成為別人的提線木偶，來為他們達到自己的利益。
她是那般的剛烈，愛憎分明，寧願玉石俱焚，也絕不妥協。
她最恨被別人掌控自己的人生，為此，她甚至可以捨棄自己的性命來對操控她的人展開報復。
她就是那般果斷而又決絕的女人，一旦狠下心來，連男人都要望塵莫及。
這就是她。
可是偏偏，他就是愛上了這樣的她，無法自拔。
玄天溟的面色瞬間便冷了下來，聲音帶著幾分威壓，「所以，你是不打算接受了？」
楚君陌未答，只是緩緩執起了手中的赤霄劍，再度抬眸看向他，妖冶的紅眸變得凜冽而又冰冷。
玄天溟的眸色微沉，冷嗤一聲，緩緩張開五指，至純至暗的魔氣緩緩從他的手心裡浮將出來。
待魔氣散盡，一把通體黑色的古劍便緩緩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把劍是由至純至精的玄鐵製成，由魔池中沉浮的魔氣淬染上萬年，經歷了無數鮮血的洗禮，周身的陰煞之氣繁盛。
它一出現，周圍的溫度便立即降了下來，陰冷的煞氣不斷的向外四溢。
它便是魔界的至寶，幽冥劍。
傳聞，幽冥一出，血光漫天。
而眼前的這把幽冥劍顯然證明了傳聞並無誇大，因為它的濃郁的血腥之氣已經在空氣中逐漸瀰漫，讓人隱隱有種這裡已經屍陳遍野的錯覺。
那濃郁的血腥氣使得楚君陌有些反感，俊眉也不禁微微挑起。
剎那之間，眼前的那個妖艷的男人迅速化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以極快的速度向楚君陌襲來。
楚君陌的神色一冷，手中的赤霄劍快速翻轉，直迎而上。
魔劍與神劍初次的相觸便是強烈的撞擊，帶著猛烈的殺意，似是要將對方吞噬一般。
魔氣與仙氣快速的交鋒，掀起一陣巨大的衝擊，使得兩人都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玄天溟穩了穩身形，看著眼前的男人，嘴角緩緩浮起了一抹妖嬈的笑容，「有意思。」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幽冥劍便快速出擊，再次向楚君陌襲來。
楚君陌的眸色微變，左手暗自控水，迅速撫上赤霄劍，赤霄劍的劍身便陡然發生了變化。
原本附著在赤霄劍上的狐火迅速化成了一道細長的火線，明黃色的火焰變得愈發的明亮。
與此同時，那落在赤霄劍上的水流也化為了一抹淡藍色的水線，緊緊的纏住劍身。
一火一水，明明相互矛盾，卻又各占領地，互不侵擾。
一黃一藍，好似美麗的絲帶，使得那把赤霄劍變得更加的耀眼奪目。
幽冥與赤霄再度相撞，赤霄的光芒顯然略勝一籌，似乎要將那陰暗的黑色給燃燒殆盡。
玄天溟的眸中似乎浮起了一抹興奮的情緒，身體中的暴戾因子正在不停的浮動。
他已經萬年都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了，這個男人果然有著讓他親自動手的資本。
高手之間的過招，便是快而猛烈的攻擊，迅速而又完美的躲避，智者與智者的相互博弈。
電光石火之間，看不清兩人的身形與動作，只能聽到長劍相撞時猛烈的劍鳴聲，似是在咆哮，似是在瘋狂的怒吼。
純白的仙氣與純黑的魔氣相互衝擊，帶著不死不休的架勢。
一瞬間，風起雲湧，暗波詭譎。
不過須臾之間，勝負仿佛就已經有了定論。
楚君陌半跪在地，完美的俊臉隱隱泛白，右手緊握著赤霄劍，勉力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一抹艷麗的鮮血從他那薄削的嘴唇緩緩溢出，慢慢流將下來，滴落在地，描繪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玄天溟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雖然帶有絲絲的血跡，但是臉色顯然比楚君陌好看很多。
「本尊說過，你敵不過本尊。」陰冷的幽冥劍直指著楚君陌，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楚君陌緩緩抬眸，淡漠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紅眸幽深，薄唇緊抿，瑩潤的仙力暗自注入赤霄劍中，身體中的力量在逐漸減少，這使得他的臉色更加的白了。
他的心中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只要這個男人對他掉以輕心，繼續向他靠近，他手中的赤霄劍便會快速揚起，帶著他所積聚的仙力，瞄準玄天溟的心臟。
與此同時，他會暗自施加生死咒，將自己的性命與玄天溟的性命連接在一起。
易明輝曾經對易嘉諾施加了生死咒，因為這樣，當時的他才不能殺了易明輝，反而將易明輝封印了起來。
在那件事情之後，他有鑽研過生死咒，也和鳳離塵研究過，目的就是避免有一天自己會再度面臨同樣的困境。
但是，生死咒確實無解，結果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將生死咒用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他很明白自己與玄天溟的差距，生死咒是他對付玄天溟的最後武器。
雖然他的仙力已經恢復大半，但是舊傷依然遲遲未好。
如今與玄天溟對戰，那舊傷受到牽扯，已經再次復發。
胸口處不斷傳來的疼痛告訴他，與玄天溟硬碰硬根本不是辦法。
倘若他不利用生死咒，與玄天溟僵持到最後，他便只能是強弩之末，再無任何取勝的機會。
如今，他只能以智取勝。
倘若赤霄劍一擊未中，按照玄天溟的性格，必然會怒極反擊，以狠厲的攻勢向他襲來。
到時，他不會反抗。
雖然他並不想傷害易嘉諾，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他別無選擇。
玄天溟的魔力太強，遠遠不是他所能及。
想要殺了玄天溟，他只有傾儘自己的全力。
倘若不能殺了他，那便殺了自己，利用生死咒毀了他。
這時候的他忽然覺得，生死咒無解倒也是挺好。
如此一來，只要他形魂俱滅，玄天溟也會隨之灰飛煙滅。
今後，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宿命與詛咒了。
她也可以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享受著真正的生活，不用再這般提心弔膽。
只是，想到要永遠離開她，他還是捨不得啊。
成仙也好，成魔也罷，從始至終，他都只是想要護著她一人而已。
玄天溟是最大的威脅，也是她心中的夢魘，妥協於他必然是與虎謀皮，終究會將她推上絕路。
所以，縱使他很想留在她的身邊，但是，他也不能妥協，只能與玄天溟死戰到底。
楚君陌的心中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大手將那赤霄劍越握越緊，靜靜的蟄伏著，等待著那個男人的到來。
玄天溟抬眸看向楚君陌，見到他的臉色愈發的慘白，看起來受傷頗重的樣子。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略帶嘲諷，「不自量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說著，他便緩步向楚君陌走來，手中的幽冥劍也慢慢抬起，似乎要給楚君陌最後一擊。
楚君陌的神色冷凝，聽著頭頂上的聲響，宛若蟄伏的獵豹，伺機而動。
鳳離塵一邊應付著向自己襲來的妍媸，一邊注意著楚君陌這邊的動靜。
他見到楚君陌口吐鮮血，面色慘白，不由得臉色一變，抬劍便將面前的妍媸擊倒。
正準備抽手去幫楚君陌的時候，他的耳邊又忽而響起了一陣極快的風聲。
他的臉色驟然一冷，揚起鳳火向自己的身後拋去，卻被對方快速避開。
鳳離塵見到妍媸的周身泛著濃郁的黑氣，雙眸瞠大，面容猙獰，惡狠狠的喘著粗氣，魔氣比剛才更加強盛。
他頓時一怔，繼而便不由得在心中低咒了一聲，靠，居然是狂暴體質，早知道老子就不激怒這醜八怪了。
有一種魔族十分特殊，性情暴躁易怒，越是憤怒，魔力便越強。
有時候當情緒達到一定的高度的時候，能力可能會變成原來的好幾倍。
而好巧不巧，鳳離塵十分走運，遇到的妍媸就是這種魔族。
單單憑藉原來的力量的話，妍媸與鳳離塵的實力自然差了不止一大截。
但是，十分幸運的是，鳳離塵先激怒了妍媸，後來又故意用實力吊打他，明明三招就能取勝，可是鳳離塵卻覺得結束太快沒有意思，故意用了十招對付他，這著實是讓妍媸覺得甚是羞辱，怒火以冪函數的速度蹭蹭上漲。
結果，鳳離塵抱著玩玩的心態，終於成功的親手將對方推上了狂暴的邊緣。
如今，他再想收手，迅速結束，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還未待鳳離塵想到脫身的辦法，妍媸手中的大刀便朝著他迅速斬下，雖然被他避開，但還是削落了一縷紅髮。
鳳離塵一回頭便見到自己那落在地上的孤零零的長髮，心裡頓時也怒了。
誰不知道老子最寶貝頭髮了！區區一個醜八怪，竟然敢削老子的鳳毛，經過老子的允許了嗎？
於是，鳳離塵手中的長劍快速飛轉，向妍媸極速攻去，沒有絲毫的停頓，只有著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攻擊。
如今的鳳離塵的耐心已經盡數耗盡，他只想快點解決妍媸，好脫身到楚君陌的身邊。
而這妍媸已經完全暴怒，一次比一次難纏，攻勢也愈發的強硬。
鳳離塵往哪邊移動，他便緊隨其後，絲毫都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使得鳳離塵根本脫不開身。
在見到玄天溟揚劍攻向楚君陌的一剎那，鳳離塵的心中頓時一驚，心神一陣恍惚，對面的妍媸正好抓准了時機，手中的魔刀迅速朝著他的胳膊斬下。
鳳離塵敏銳避開，但是手臂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擊，深達幾厘米的傷口泛著幽暗的魔氣，殷紅的鮮血浸入了他那艷麗的紅色衣袍，久違的疼痛再次觸動了他的神經。
只是，此時的他卻來不及顧忌，眸光不自覺的向楚君陌的方向看去，身形快速移動。
他和楚君陌這麼多年的交情，對於這個男人自然也是十分的了解。
他很清楚，楚君陌有那個能力從玄天溟的劍下逃脫。
但是，他卻低垂著眼眸，沒有絲毫要逃脫的意思。
他的心中忽而有種預感，總覺得這個腹黑的男人即將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隻腹黑狐狸，認真算計別人的時候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他自己！
鳳離塵的眼眸緊盯著楚君陌，見到那把陰冷的幽冥劍向他快速靠近，一顆心好似被提到了喉嚨處。
森冷陰寒的劍氣呼嘯而來，仿若勢不可擋。
楚君陌並沒有任何要避開的意思，而是迅速起身，將赤霄劍快速揚起，直直的向著眼前男人的心口處刺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銀色的箭光倏然而過，恰好與那暗沉的幽冥劍迎面相撞，使得它迅速偏移了方向。
玄天溟的臉色驟然一變，凜冽的劍氣向自己快速襲來，出於危險的極快感知使得他迅速做出了反應，順著幽冥劍偏離的方向與那赤霄劍堪堪擦過。
雖然勉強躲了過去，但是那赤霄劍中匯聚了充盈的仙氣，恰好拂過了他的臉頰，一道鮮艷的血痕便從他那完美的臉上浮現了開來。
玄天溟微微一怔，眸中頓時浮起了一抹洶湧的怒意，幽冥劍的劍身頓時又湧起了更為濃厚的魔氣。
楚君陌的俊臉也沉了下來，薄唇微動，準備施咒。
只是一陣清麗的聲音突然響起，瞬間便打斷了他的咒語，使得他那高大修長的身軀驀然一震。
「這麼熱鬧，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莫子依手持飛雲弓，緩步走來，周身泛著淡淡的白光，在這昏暗的空間內顯得是那麼的耀眼，好似降臨而下的女王。
鳳離塵見到來人，心中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腹黑狐狸的死穴出現了，他應該不敢再亂來了。
心緒一平穩下來，打架也有動力了，隨即便擋住了妍媸的又一波攻擊，與他酣戰起來。
見到莫子依，玄天溟似乎有些詫異，神色也不禁略微一頓，眸光充滿了警惕。
莫子依的目光落在玄天溟的身上，見到他的容貌後，她也不禁訝異了幾秒，只是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心中仿佛有了幾分瞭然。
難怪易嘉諾會留那樣的紙條給她……
原來，他早就預料到了……
可能是知道她的性格，怕她會有所顧忌，所以才會特地留紙條給她吧。
唐慧心一直跟在莫子依後面，見到易嘉諾後，頓時面露欣喜，不自主的想要過去和他說話，卻被莫子依突然伸手攔住，「他不是易嘉諾，只是占據了易嘉諾的身體而已。」
唐慧心的面色驟然一白，仿佛還沒有回過神來，不禁結結巴巴的問道，「什，什麼意思？」
莫子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低聲道，「我會救易嘉諾，你就待在這裡，不要再靠近了。」
唐慧心怔了怔，還是點了點頭，安靜的站在原地，沒有再向前走去。
雖然她不太明白莫子依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很清楚，莫子依和易嘉諾的交情很好，她說的話一定可信。
莫子依的眼眸轉向了楚君陌，與他那深邃的紅眸悄然對上。
他似乎微微愣怔，看向她的神情充滿了複雜，有著欣喜，又有著擔憂，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莫子依抿了抿唇，復而便微微轉頭，對著森亞吩咐道，「你留在這裡，護著唐慧心，不要離開。」
森亞很想跟著她一起，但是聽到她的吩咐，便知道她既是讓自己保護唐慧心，也是讓自己遠離戰局，便覺得無法拒絕，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好。」
莫子依嗯了一聲，便緩步向楚君陌走了過去。
楚君陌的眸色微動，紅眸直直的看著那清秀的女人，周身那瀰漫的殺意也逐漸消失不見。
在來這裡之前，莫子依曾經想過，如果見到他的話，她首先會怎麼做。
拉著他的衣領將他大罵一頓，還是用拳頭砸著他的胸口來泄怒，又或者是直接不理他，對他實行冷暴力？
她想了許多種，但是都沒有得出結論。
直到現在，當她在他的面前停住腳步，就那般近處的看著他，她便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想做了，忽而覺得能夠看到他真的很幸運，一切都還不是太晚。
她見到他的俊臉蒼白，嘴角處的殷紅的血跡還未乾涸，心忽而便暗自抽痛。
沒有抱怨的話語，也沒有什麼感動的擁抱，她只是緩緩抬手，用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抹去他嘴角的血跡，動作溫柔至極。
見到如此沉靜的她，楚君陌的眸中也不自覺的滑過了一抹訝異，他低垂下眼眸，看著她那近在咫尺的眉眼，不由得動了動唇，「你不罵我嗎？」
莫子依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眸看向他，緩聲問道，「你希望我罵你嗎？」
楚君陌抿了抿薄唇，剛欲開口，便聽到她那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自然是想的，我已經暗自在心裡將你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了。」
楚君陌微微一怔，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苦笑。
只是下一秒，他便聽到她再度開口，「但是，當我再次看到你之後，我就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你還能平安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就什麼都不想抱怨了。」
她的聲音平淡，卻仿佛充滿著寂寥，隱隱的還流露出了幾分不安。
楚君陌仿佛聽到了咯噔一聲，那是心弦被撥動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痛意。
他終於垂下了眼睫，抿了抿薄唇，低沉出聲，「抱歉。」
他明知道她是不安於被人保護的性格，卻總是強勢的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不允許她踏出。
但是，她依然一次又一次的掙脫，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
玄天溟有一句話真的問到了他的心坎里，『你以為將她留下就真的是保護她嗎？』
他恍然一怔，不禁捫心自問，這種強勢對於她來說，真的是保護嗎？
如今，他很慶幸，慶幸她從自己所設下的牢籠中掙脫了出來。
因為她是這樣的性格，所以，她才可以毫無損傷的再度站在自己的面前。
方才當他準備使用生死咒的時候，他的心中忽而覺得有些遺憾，想著若是能夠再看看她就好了。
就在那一瞬間，她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頓時便愣住，口中的咒語也沒有了再繼續念下去的動力。
他忽然覺得，能夠看到她，真好。
他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種強烈的眷念，一種無法割捨的意念。
他不害怕死亡，也不懼魂飛魄散，但是，他很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無法再見到她那清澈的雙眸，無法再撫摸她那細緻的眉眼，也無法再將她攬入懷中。
所以，在那一刻，他動搖了，所有的理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怔怔的看著她，用視線眷戀的，一點一點的描繪著她的模樣。
莫子依聽到他的道歉，微微有些訝異，繼而嘴角便不由得緩緩上揚。
她將他嘴角的血跡細細擦拭乾淨，小手緩緩握住他的左手，復而轉過身來，看向站在他們對面的男人，神情嚴肅。
溫暖的觸感傳入掌心，帶著她獨有的柔意，使得他的心瞬間便柔軟了下來，唇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以這種簡單而又微小的動作告訴他，共同進退。
他的子依，總是這般在不經意間讓他覺得異常溫暖。
玄天溟饒有興致的看向莫子依，見到她的面色平靜，嘴角便不禁微微勾起，「面對你的朋友，你似乎沒有太多的驚訝。」
「因為，我的朋友早就給我提了個醒。」莫子依的聲音不緊不慢。
「哦？你是說那隻貓妖？」玄天溟的語氣帶著幾分輕蔑。
莫子依的秀眉微微蹙起，眸中逐漸浮起了一抹冷意，似乎想起了什麼，便故意開口道，「玄天溟，好歹當年也是我將你放出來的，也算是對你有恩，而你卻追殺了我三生，你這個魔尊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忘恩負義啊。」
她的語氣充滿了嘲諷，使得玄天溟的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
似乎覺得不夠，莫子依便又繼續補充道，「你似乎很害怕我們在一起，大費周章的破壞，又是墮魔又是離間。怎麼？害怕我們會齊心協力，聯手將你重新封印嗎？」
玄天溟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陰沉，眸子也緊緊的盯著莫子依，那眼神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不過好歹他也是堂堂的魔尊，自然知道要控制自己的情緒，臉上的神情也逐漸緩解了些。
他看著莫子依，嘴角逐漸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樣子，你已經全部想起來了。」
他微微頓了頓，聲音微涼，「那本尊是不是該稱你一聲十三公主呢？」
莫子依的嘴角帶著極淡的淺笑，「我早就已經被剝奪了身份，剔除了族籍。雖然是我年少不懂事，自己犯錯，不過說到底也與魔尊殿下脫不了干係。如今的我只是一個人類，魔尊殿下還是對我直呼姓名的好。」
是的，她原本並不是人類，楚君陌原來也並不是妖狐。
彼時，她是天族的十三公主，司徒芊，自幼便活潑開朗，好動好玩。
因為她是最小的孩子，所以深受父王和母后的寵愛，久而久之，她便開始變得囂張跋扈。
調皮搗蛋，上躥下跳，最喜歡整蠱別人，人送外號，「混世公主」。
即便如此，她的父王與母后也依然疼愛她，包容她的一切，從不責罵。
她也變得愈發的猖狂，甚至隨心所欲的就把十萬年才誕生一隻的小天狐作為自己的寵物。
她曾以為不管她做什麼事，都沒有人怪她，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
直到那日她因為好奇而闖入禁殿，失手打破了天族至寶迷魂燈，放出了被困於其中上千年的魔尊，玄天溟。
她闖下了大禍，為天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自那之後，一切似乎都變了。
往日對她和藹可親的父王對她厲聲呵斥，溫柔善良的母后也對她憤然指責，她迅速從雲端掉入泥潭，成為了最不受寵的公主。
根據天族族規，她犯下如此大錯，應該接受極刑，形魂俱滅。
但是，與她形影相伴的那隻小天狐出來攬下了罪責，謊稱是自己打翻了迷魂燈。
最後，她被免於極刑，但是，被剝奪身份，打入輪迴，永遠無法再回天族。
而那隻小天狐便也投胎轉世，成為了一隻九尾妖狐。
誠然，那隻小天狐便是楚君陌的前生。
早在三千年前，他們的命運就被綁在了一起。
他們會生生世世相遇，會一次又一次的相愛，卻是始終無法修成善果。
他們會受盡各種痛苦，愛別離，求不能，至死不休。
想要改變這種宿命，他們只能毀滅這一切的源頭，玄天溟。
這是對他們的懲罰，也是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一種責任。
而相對的，玄天溟是由他們兩人一起放出來的。
所以，曾有預言說，只有他們倆聯手，同心協力，才能夠徹底打碎魔尊的魔魂。
因為前世的因，他們成為了彼此的果。
這是天命，亦是無法更改的宿命。
命中注定，他們和玄天溟，會一直爭鬥到只有一方存在為止。
玄天溟從天界逃回來之後，便一直恐懼著那個預言，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分離，或者是讓他們一方死去，一方成魔。
歸根結底，他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消滅任何潛在的威脅。
莫子依原本就是天族，而天族自出生開始便是仙。
莫子依的仙魂一直都處於封印狀態，直到上一世她的肉身被滅，仙魂受損，一部分的力量也衝破了封印，沉睡在她新的身體內。
這也是楚君陌當年想要救她，便只得棄妖成仙的原因。
想要修補仙魂，自然就只能用仙力。
這便是紫姝告訴莫子依的所有真相。
而紫姝之所以知曉一切，是因為而天帝天后終究還是疼愛自己的小女兒，便用仙力凝聚出了一個仙靈，將她放於莫子依的仙魂內，讓她與莫子依的力量融合，成為莫子依的一部分。
於紫姝來說，莫子依是她的主人。
她的職責便是一步步的引導她的主人，慢慢找回力量，回到她原來的位置。
楚君陌站在莫子依的身旁，聽著她與玄天溟的對話，一雙紅眸不由得變得幽深了起來。
他的表情雖然淡淡，心中卻已經是波瀾壯闊。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是天族公主。
以前他只是懷疑她和天族有些關係，畢竟她靈魂中的仙力絕非是一般人所會擁有的。
如今聽到這些，除了驚訝之外，他又有了幾分瞭然。
難怪她背後的曼陀羅華印記一直都未褪去。
原本他認為那曼陀羅華是他所下的封印的印記，但是，隨著她的封印解開，她後背上的曼陀羅華印記卻絲毫沒有消失的意思。
他見到她並沒有什麼異常，便也沒有過多在意。
現在想來，那曼陀羅華可能是她本身的靈魂印記。
曼陀羅華，寓意，天上之花，顯然是她的身份的最好象徵。
一切疑慮似乎都能解釋的通了。
只是，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在很久以前，還是只是在最近？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是在以前，那她為什麼又不告訴自己？
她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新的疑惑宛若幼嫩的種子一般，在楚君陌的心中慢慢的生根發芽。
許是察覺到楚君陌的心思，莫子依握了握他的大手，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一起回去後，我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楚君陌微微一怔，眸中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柔色，唇角緩緩暈開了一抹淺淺的笑容，「好，一起回去。」
面對莫子依的言語諷刺，玄天溟的俊美的面容都直接黑成了一片，仿佛比墨水還濃。
玄天溟微微垂眸，無意間瞥見了自己握劍的右手，便好似想到了什麼，再度抬眸看向莫子依，嘴角卻緩緩浮起了一抹嘲諷，「即便你都知道了又如何，面對你的好朋友，你真的能夠下得了手嗎？」
他的聲音一頓，「別忘了，你的好友可是為你犧牲了不少，你真的能夠狠心對他嗎？」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張開了雙臂，顯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莫子依的秀眉微微蹙起，「你以為我真的下不了手嗎？」
玄天溟緩緩向前走了幾步，故意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嘴角泛著笑意，「如果你能夠做得到的話，就對我的心口攻擊吧。」
他故意揚起左手，在自己的心臟處比劃了一個位置。
莫子依的秀眉緊緊蹙起，心中迅速湧起了一股怒氣，五指微張，伴隨著淡淡的白光，一把冷冽的飛雲弓便慢慢浮現在了她的手心裡。
她的左手一揚，右手鬆開了楚君陌的大手，快速上抬，拉起長弓，眼眸微眯，直直的對向玄天溟。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連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出聲阻止，「不要衝動。」
他很清楚，按照莫子依的性格，她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
倘若她真的因為對方的挑釁而出手，必定會在事後後悔。
所以，他必須要趕在這之前阻止她。
莫子依的神情不變，只是身子悄然向楚君陌靠近了幾分，櫻唇微微動了動，低語了幾句。
楚君陌的眸色微動，一絲詫異快速的滑過。
下一秒，莫子依便掙開了他的手，冷冷的看向玄天溟，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要小瞧女人，女人狠下心來可真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是嗎？那我可真期待。」玄天溟就那般笑著看向她，顯然賭定了她不敢出手。
莫子依的右手捏緊了銀箭，清眸微微眯起，向玄天溟的心口處慢慢瞄準。
玄天溟的眼眸微眯，緊緊的盯著莫子依，似乎想要看看她會玩出什麼花樣來。
莫子依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容，眸中卻漸漸浮起了一抹冰冷的殺意。
嗖的一下，手中的銀箭便迅速化成了一道白色光芒，以摧枯拉朽之勢，向玄天溟迅速襲去。
唐慧心的臉色驟然一白，直覺上便想要去阻止，卻突然被森亞拉住了手臂，不由得抬眸看他，卻見到他一臉認真，「相信老大。老大說得出，一定做得到。」
唐慧心頓時一愣，不自覺的咬了咬下唇，停住了腳步，卻不敢再去看，只得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玄天溟本以為莫子依根本不敢下手，卻沒有想到那支銀色箭矢竟然真的直衝自己而來，而且十分精準的瞄準了自己的心臟。
倘若被這隻銀箭射中，他即便是不死，也會受到極大的重傷。
由於那支銀箭的速度實在太快，又凝聚了充盈的仙力，使得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出於對危險的規避意識，下意識的便迅速移動，跳出了易嘉諾的身體。
莫子依見狀，嘴角緩緩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就在那支銀箭即將靠近易嘉諾，直入他的心臟之時，一陣凜冽的劍氣倏然襲來，將那筆直的箭光快速打斷，使得那支銀箭的方向迅速發生了偏移，深深的射入了一旁的牆壁之中。
玄天溟從易嘉諾的身體中脫離出來後，便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好像自己弄錯了什麼。
待感覺那猛然襲來的劍氣之時，他的眸色頓時一變，想要回到那具身體，偏偏一股強勁的仙力擋在他的面前，迅速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抬眸一看，便見到楚君陌已經站在易嘉諾的身旁，半撐著他的身體，以使得他不至於摔倒下來。
莫子依的嘴角噙著笑意，將手中的箭矢緩緩對上了玄天溟，慢條斯理道，「出來容易，回去難，這個道理難道魔尊大人不懂嗎？」
玄天溟看向莫子依，眸中逐漸浮起了一抹陰霾，「你是故意的。」
莫子依嘴角的笑意不減，「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出來的。」
玄天溟冷嗤一聲，「倘若本尊不避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會阻攔？」
「沒錯。」莫子依絲毫沒有打算否定的意思。
玄天溟的臉色陰沉，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呵呵，果然是狠心的女人，竟然連自己的朋友都下得了手。你就不擔心會無顏面對他嗎？」
莫子依的臉色絲毫未變，反而淡淡出聲，「這是嘉諾的選擇，我只是按照他的想法辦事。」
玄天溟神情略微有些詫異，復而便又快速否決，「不可能，他早就已經被我控制，不可能會和你通信。你不會是為了殺我而編出這麼荒唐的藉口吧？」
「他有給我留了紙條。」莫子依的聲音頓了頓，抿了抿櫻唇後，便又再度開口，聲音一字一頓，「他告訴我，若是下次再見到他，不要心軟，直接殺了他。」
所以，她看到紙條的那一刻才會那麼詫異，覺得易嘉諾可能會變得身不由已。
只是，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被玄天溟占據身體。
不過，能讓她下定決心動手的是，那紙條上的最後一行小字，「天靈珠。」
易嘉諾雖然沒有詳細說什麼，但是『天靈珠』這三個字無疑是在告訴莫子依，他不會死。
因為這樣，莫子依才能打消一切顧慮。
不過事情比她想像中更加順利，玄天溟的脫逃恰恰給了楚君陌可乘之機，讓他得以出手攔截，碰巧將易嘉諾從玄天溟的手中解救了出來。
莫子依的眼眸微微眯起，微笑著看向玄天溟，「你放心，剛才我沒有對你手下留情，如今更不會。」
說著，她便將那弓弦慢慢往後拉起，蓄勢待發。
玄天溟的神情滿是陰鶩，看向莫子依的眼神充滿了恨意，似乎恨不得要將她大卸八塊的樣子。
只是下一刻，他的神色便突然緩和了下來，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艷麗妖嬈的輕笑，「你覺得本尊需要你的手下留情嗎？」
莫子依眯著眼眸，慢慢聚焦，瞄準目標，嘴角泛著微冷的笑意，「你大可以試試。」
玄天溟就那般看著她，那雙狹長的艷眸顯得意味不明。
莫子依臉上的笑意漸退，屏住呼吸，正欲鬆開手中的箭矢，忽而脖子上傳來了一陣冰冷的涼意，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緩緩響起，「不要動。」
莫子依一怔，清眸之中頓時浮起了一抹濃郁的恨意。
不用回頭，她都知道站在她背後的人是誰。
她已經是第二次被這個男人用劍架在脖子上了，那熟悉的感覺讓她想認不出來都不行。
「蕭亦清，果然我和你是天生犯沖啊。」莫子依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些許的自嘲。
蕭亦清的眸中似乎倏然滑過了一縷不知名的情緒，緩緩垂下了眼睫，「放下你的飛雲弓。」
莫子依並未理會，仍然繼續瞄準玄天溟，纖細的手指準備鬆開那蓄滿力量的長弦。
蕭亦清將手中的軟劍又向她的頸項逼近了幾分，緩緩俯身，在她的耳邊低低出聲，「放下吧，我不想傷害你。」
莫子依眸中的恨意越濃，手臂緊緊的繃著，依然不想鬆開。
楚君陌見到她與蕭亦清正僵持著，心中不由得滿是擔憂，擔心她會做傻事，便對她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做出妥協。
莫子依看到了楚君陌的動作，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中那不斷湧起的怒氣與憤懣真的是幾乎要將她撐爆。
她對眼前的男人有著十分強烈的恨意，因為他是一切的源頭，也是導致她和楚君陌經歷眾多痛苦的罪魁禍首。
同時，她也恨身後的這個男人，也痛恨他一次又一次的逼迫。
縱使她知道蕭亦清只是與她立場不同，受魔尊的命令做事而已。
但是，她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中對他產生的恨意。
她抬眸看向玄天溟，看到他嘴角那愈發濃郁的笑容，心中的恨意也不禁逐漸上涌。
她那纖細的手指將飛雲弓越握越緊，貝齒緊緊的咬著櫻唇，淡淡的血腥氣溢滿唇間，僵持了幾秒後，她終於還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雖然她的肩膀已經因為怒氣而輕輕顫抖。
蕭亦清見到她那一副隱忍的神情，嘴角不由得逸出一抹苦笑。
她不會向任何人屈服，但是她會聽從那個男人的話，也僅僅只是那個男人。
忽而，他向她那小巧的耳朵靠近了些，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問道，「你真的那麼恨我嗎？」
「害我幾生幾世都不得好死的魔族，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樣的感情對你？難不成為你的所作所為而歡呼鼓掌，說你做的真是太棒了？」莫子依的語氣滿是嘲諷，絲毫不留有餘地。
蕭亦清的眸子逐漸暗了下來，緩緩出聲，「有時，我會很懷念成為蕭清的那段日子，也很想做像喬若羽那樣的人類。只是可惜……」
話還未說完，莫子依便迅速打斷，「可惜你是魔尊座下的第一魔使，你做任何事都是身不由己，難道你要這樣說嗎？」
「省省吧，一邊說著自己不想這樣，一邊將利刃架在別人的脖子上，蕭亦清，你還能更虛偽一點嗎？」莫子依冷冷嗤笑著。
蕭亦清的神情忽然一痛，看向莫子依的眼神十分複雜，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將話語都吞了下去，沒有說出口。
「亦清，將她帶到這裡來。」玄天溟的嘴角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蕭亦清答了一聲「是」，便一手用劍抵著莫子依的頸項，一手拉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向玄天溟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的動作雖然強硬，但是走動的速度卻並不快。
「你曾經問我，我可曾對你有半分悔意。」
他頓了頓，繼續出聲，「現在我已經有了答案。」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如果不是靠的很近，莫子依根本就聽不見。
但是，莫子依即便聽見，也沒有半分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她想著按照蕭亦清的性格，頂多會說「我後悔了，但是我沒有辦法。」之類。
然而她對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並不感興趣，她也不在乎他對她抱有什麼樣的感情，因為與她無關。
所以聽到蕭亦清的話語，她的心中沒有半分的波瀾，只是一臉冷漠。
許是知道莫子依的心思，所以蕭亦清也並未強迫莫子依開口，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我確實後悔了。」
莫子依的心中暗自冷笑，看吧，果然與她猜想的一樣，下一句恐怕就說「我也是被逼無奈」。
她仿佛將一切都看透了一般，保持著平靜，心中卻在暗自冷嘲熱諷。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他並沒有再為自己辯駁，而是低低的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聲音確實充滿了歉疚，那種歉疚很真實，並不是弄虛作假。
莫子依忽而一怔，眸中不由得浮起了些許的訝異。
很快，她便聽到他的聲音繼續響起，「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莫子依的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想要回頭看他，手臂卻被他緊緊捏住，根本無法轉身。
「別回頭。」他低聲警告道。
若是之前的話，莫子依必然會和他對著幹，偏偏回過頭來。
但是，如今，她的心裡竟隱隱的浮現出了一種錯覺，一種想要相信他的錯覺。
「等下我數到三的時候，你要記得立即跑開。」
他的聲音愈發的低了，但是，莫子依卻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的驚訝也愈發的濃了。
他押著她，向玄天溟逐漸靠近，眼眸之中卻慢慢浮起了一抹堅定。
「一……」
「二……」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莫子依也發現自己與玄天溟的距離越來越短。
就在她聽到他剛喊出「三」的時候，她便見到一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軟劍迅速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方快速逼近。
與此同時，細碎的話語忽然撞入了她的耳中，使得她頓時一怔，本想逃跑的步子也迅速停將了下來。
凝聚魔力的軟劍倏然向玄天溟刺了過去，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玄天溟嘴角的笑意頓時斂下，一雙眸子變得幽冷至極，濃厚的魔力從他的手中快速湧出，迅速向蕭亦清攻了過去。
那軟劍的動作十分靈巧，宛若翩然舞動的游龍，想要在敵人不注意的時候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但是，對方似乎早已將一切都看破，一手攔住了他的攻勢，另一手卻狠厲回擊，不帶著絲毫的情緒。
就在那瞬間，蕭亦清手中的軟劍被迅速折斷，化為了渺小的塵埃，星星點點而落。
同時，他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宛若翻江倒海，他終於忍不住，不自覺的便將一抹艷麗的鮮血從口中快速吐出。
莫子依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大手將莫子依往自己的身邊一拉，但是還是遲了一步，殷紅的鮮血濺在莫子依那素白的襯衫上，鮮艷極了。
莫子依的身體已經完全僵住，神情滿是震驚，眸光不自覺的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方才他持劍威脅自己的時候，還是那般的強硬，此時的他卻變得脆弱至極，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蕭亦清的左胸口是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面容是那般虛弱的慘白，身形不停的搖晃，仿佛下一刻就會摔倒。
他詫異的看向那個妖艷的男人，見到對方正一臉平靜的看向自己。
玄天溟的眸色陰涼，眼眸略微抬起，冷漠開口，「本尊早就知道，你會為那個女人背叛本尊。」
因為，這個男人總是對莫子依下不了手。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裝作不知。
蕭亦清三番兩次都為莫子依改變計劃，甚至為她而亂了方寸。
他讓蕭亦清親手殺了莫子依，是在給他最後的機會。
但是，他還是沒有好好把握機會。
身為自己的最受寵的心腹，他竟然對自己的敵人產生了私情，轉而背叛了自己。
背叛自己的人，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即便是跟在他身邊千萬年的心腹，亦是如此。
蕭亦清的嘴角緩緩逸出了一抹苦笑，鮮血似乎流的更多了，瞬間便染紅了他的衣衫。
不知從何處突然躥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帶著蕭亦清的身形驟然一移。
莫子依的視線不自覺的追尋了過去，見到連城扶著蕭亦清站在一旁，滿是驚慌的看著他，「大人，您再撐一會，屬下現在就帶您離開。」
蕭亦清張了張口，又是一抹鮮血湧出嘴角，他費力的動了動唇，聲音極其虛弱，「不用了，我的魔核已碎，很快就會灰飛煙滅了。」
連城的雙眼頓時便紅了，聲音顫抖，「大人，您……」
蕭亦清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多說。
他緩緩抬眸，恰好見到不遠處那一雙清眸正直直的看向自己，有震驚，有憐憫，還有著些許的不知所措。
雖然她的眸中並沒有他真正想看到的情緒，但是，他卻不禁覺得有些滿足。
因為，這是第一次，她真正的正眼看向自己，不是看向蕭清，也不是看向喬若羽，而是看向蕭亦清，僅僅是看向蕭亦清。
莫子依從未想過，她會看到蕭亦清一身是血的模樣，亦從未想過他這番模樣是因為自己。
她原以為方才聽到的那句話只是她的錯覺，但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
他的聲音極為低沉，仿佛還夾雜著些許的溫柔。
「愛上你，對不起。」
這般一句話突然撞入了莫子依的心頭，使得她的心中的情緒頓時變得複雜了起來。
她的腦中不自覺的閃過那天晚上，她那般居高臨下的告訴他，「你的愛，我接受不來。」
而如今他的這句話便是對那天晚上的回應。
他在向她道歉，因為愛上她而向她道歉。
莫子依不知自己的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覺得十分複雜，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種味道都混雜一起，說不出滋味。
蕭亦清忍住身上傳來的痛意，勉力對那個清麗的女人緩緩浮起了一抹微笑，唇瓣艱難的動了動。
莫子依愣了愣，長睫不自覺的低垂了下來。
他說，「對不起。」
面對他的道歉，莫子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接受，只是覺得一時間難以面對。
原本還在對自己刀劍相向的人，下一秒卻突然對她道歉，這個反轉真的讓她那偏長的反射弧無法立即反應過來。
蕭亦清看著她的眼睫低垂，避開了自己的模樣，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至極。
在那苦澀的笑容中，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了起來，慢慢化成了一抹黑霧。
莫子依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不自覺的抬起眸子，卻見到蕭亦清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只餘下了一團凝聚而成的黑氣。
很快，那團黑氣便迅速消散，慢慢的消失於空氣中。
連城站在一旁，神情痛苦，低低出聲，「大人……」
莫子依看著蕭亦清的身形就這般的消失於自己的眼前，心中的情緒越發的亂了。
她應該恨他的，只要一想到他，她都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然而，如今，他確實是死了，消失的一點都不剩了。
但是，她的心中卻絲毫沒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感，只是忽而覺得那個男人有些可憐。
她不自覺的想像著方才他站在那裡的模樣，竟隱隱的覺得有著幾分悲涼。
她的胸口處有些堵塞，仿佛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楚君陌將昏迷的易嘉諾交給了森亞，隨即便抽手輕拍了拍莫子依的肩膀，仿佛在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莫子依不自覺的向後仰去，微微靠在楚君陌的胸膛上，櫻唇緊緊的抿著，沒有說話。
身後傳來他沉穩的心跳，她那紛亂的心似乎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玄天溟的眸光向莫子依投了過來，嘴角泛著些許的笑意，「想不到你的魅力這麼大，竟然能夠蠱惑本尊最忠心的下屬。」
他微微一頓，語氣變得甚是涼薄，「雖然有些可惜，不過說到底也只是一條狗而已。比起這個，本尊倒是很想看看，過了三千年，公主的仙力有長進沒有？」
莫子依站直了身子，清眸冷冷的看著玄天溟，「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單獨和你打？」
玄天溟的嘴角微微上揚，暈開了一抹極為妖嬈美麗的笑容，「如今本尊只是一個靈魂體，難道你還不敢嗎？」
莫子依直直的盯著他，秀眉緊緊蹙起，靜默了幾秒後，她的秀眉便忽而舒展了開來，對他微微一笑，「當然敢。我可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
說著，她便緩步向前，似乎要向玄天溟靠近。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大手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臂，在她的耳邊輕聲提醒道，「不要中了他的計。」
莫子依轉身對他回以一笑，不緊不慢道，「不用擔心，我只是和他切磋一下。」
她緩緩拉下了他握住了自己手腕的大手，纖細的手指卻在他的掌心處輕輕掃過，復而便又不動聲色的抽將了出來。
楚君陌微微一怔，隨即紅眸頓時變得幽深了起來，抿了抿薄唇，輕拉了拉她的小手，溫聲囑咐道，「小心點。」
莫子依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再度轉身之時，臉上的笑意便已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把泛著白色光芒的飛雲弓緩緩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玄天溟看著她向自己走近，嘴角向上彎起，勾勒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知道嗎？本尊很喜歡和天族對戰。」
他的聲音忽而一沉，嘴角的笑容突然變得陰冷無比，「因為，本尊很喜歡看到那些可惡的天族在幽冥劍下慘死的模樣，他們的叫聲越慘，本尊就會越高興。」
「哦，那可真是個怪癖。」莫子依十分隨意的回了他一句，仿佛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只是，她手中的飛雲弓卻已然拉起，嘴角緩緩上揚。
玄天溟的眸中閃過一抹輕蔑，提起那沉重的幽冥劍，向莫子依快速襲來。
面對玄天溟，莫子依才知道，什麼是速度。
這個男人即使只有一抹魔魂，卻依然能夠操控幽冥劍，並且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將自身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
僅僅是不讓他近身，莫子依便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手中的箭矢一一射偏自然也沒有半分意外。
壓倒性的優勢讓玄天溟逐漸放鬆了下來，只想著要儘快解決這個女人，解決這個最大的威脅。
他出招的速度越來越快，招式也越來越狠，仿佛只要一觸碰到莫子依，便能夠將給她帶來極度的重傷。
莫子依一邊躲避，一邊揚弓，只是那箭矢的方向不停的偏轉，仿佛完全失去了准性。
雖然這樣節節敗退，只能夠窩囊的躲避，但是莫子依卻絲毫沒有半分的慌亂，嘴角反而暗自上揚。
玄天溟見到她一直在躲避著自己，沒有正面迎擊，便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便快速聚集了魔力，集中於那幽冥劍上，以極快的速度向莫子依攻擊而去。
莫子依本想躲避，可是剛一抬眸，便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道黑影，她的心中頓時一驚，便覺得自己避之不及，卻不料一把凜冽的長劍驟然橫在自己的面前，為自己擋住了玄天溟的攻擊。
「這是本尊與她的對戰，你要違背約定，從中插手嗎？」玄天溟的嘴角浮著笑意，眸子卻冷冷的盯著楚君陌。
「你既然說是切磋，便是點到為止，如今便是結束。」楚君陌清冷出聲。
玄天溟的眼眸微眯，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若是本尊說不呢？」
楚君陌的眸色驟然冷了下來，赤霄劍的劍身不斷的發出耀眼的白光。
玄天溟的眼眸向莫子依掃去，卻見到她已經站在了楚君陌的身後，便不由得嘲諷道，「想不到堂堂天族公主，也會這麼不守信用。」
莫子依十分無奈的朝他攤了攤手，「你也知道，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玄天溟的眼神一凜，手中的幽冥劍快速一轉，霸道的劍風直朝著他們呼嘯而來。
楚君陌的紅眸妖冶，赤霄劍在空中完美的盤旋，形成一道保護屏障，為他們擋去了那凌厲的攻擊。
玄天溟自然沒有那麼容易罷手，再度積聚魔力，將那屏障擊碎，復而便又與楚君陌再度纏鬥在一起。
莫子依暗自向後退了幾步，眼眸緊緊的盯著玄天溟，飛雲弓再次拉起，與之前不同，她臉上的輕鬆與笑意全然不見，隱隱的流露出幾分強勁的殺意。
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銀色的箭光迅速飛出，伴隨著低沉的聲響，穿透沉重的空氣，向玄天溟的右胸處迅速飛去。
玄天溟揚劍擋去了楚君陌的攻擊，卻見到一道銀光直衝自己而來，便不由得臉色一變，迅速向旁偏了過去。
但是，即便他規避的速度很快，那支銀箭也硬生生的穿過了他的右胸，只是與原來瞄準的位置錯開了幾分。
仿佛受到了什麼重創似的，玄天溟周身的魔氣大減，原本偏白的臉色頓時變得更白了。
他的身形微微晃動了幾下，卻又快速平穩下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眉頭擰起，抬眸看向莫子依，只是那一雙眸子陰鶩無比，「你怎麼會知道本尊的命門？」
莫子依輕輕一笑，不緊不慢道，「你以為我是白浪費時間陪你玩的嗎？」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實力，卻還是答應玄天溟單挑，目的當然不是去送死，而是不斷的試探他，尋找他的弱點。
靈魂體與實體不同，實體最大的弱點便是心臟處，而靈魂體則是由精氣凝結而成，那精氣的中心便是命門，而每個人的命門又各不相同。
玄天溟想借著所謂的切磋殺了她，殊不知她也是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找到他的命門。
所以，她故意朝他的各個方向攻擊，看他最緊張哪裡。
結果，她發現，當她瞄準他左胸口的中心位置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的偏離幾分。
誠然，那便是他的命門。
而她早就和楚君陌約定好了，他負責纏住玄天溟，她則負責攻擊他的命門。
她很清楚，這場跨越了千年的戰爭，不是玄天溟死，就是他們亡。
玄天溟聞言，眸中驟然湧起了一抹濃烈的怒意，一張妖嬈的面容變得陰冷無比。
這個女人竟然敢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
他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莫子依，那眼神恨不得要將她撕成碎片。
莫子依的秀眉微蹙，拉起長弓，正準備再補一箭，卻忽而見到他的周身湧起一股強烈的魔氣，宛若漩渦一般，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那魔氣越來越甚，好似濃郁的黑霧，遮去了玄天溟的身形。
很快，黑霧散盡，被隱藏的東西也逐漸暴露了出來。
一隻巨大無比的黑獸，形似老虎，足若龍爪，目似銅盤，背上有著一對龐大的黑色羽翼，頭上長著兩隻尖尖的長角，尖銳粗長的獠牙暴露於外，看起來可怖而又駭人。
沒有人想到，那妖嬈魔尊真正的形態竟是如此醜陋而又嚇人的怪物。
莫子依也不由得面露吃驚，不自覺的轉眸看向楚君陌，「它真的是玄天溟嗎？」
楚君陌的紅眸冷冷的盯著眼前的怪物，眸色愈發的暗沉，薄唇微微頜動，「玄天溟是上古凶獸窮奇的後裔，如今的模樣才是他最原始的形態。」
莫子依頓時一怔，一顆心也不禁沉了下來。
上古凶獸窮奇，只存在於古代神話中的生物，聽聞兇惡無比，極愛吃人，還特別喜歡從頭開始進食。
即便她未見過窮奇的真正模樣，她也知道，眼前這個龐大的黑色怪物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更為重要的是，玄天溟從人化獸，他的命門便由胸口變成了腹下，防備更加嚴密，她又如何能夠得手？
那隻黑獸緊盯著莫子依，張開巨口，發出猛烈的吼聲，似是在咆哮。
一時間，地動山搖。
那聲音極大，幾乎要貫穿莫子依的耳膜，使得她的腦袋也變得很痛。
楚君陌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下意識的便將莫子依護在自己的身後。
莫子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些，便走到楚君陌的身旁，對他回眸一笑，「這一次，你可不能再把我拋下了。」
她的語氣似乎很是輕鬆，還帶著些許的調笑，只是那雙清眸卻是異常的認真。
楚君陌微微一愣，瞬間便瞭然，薄唇慢慢暈開了一抹極為好看的淺笑，「好，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至死也不會再將你拋下。
莫子依仿佛鬆了口氣似的，對他柔柔一笑，復而便又再度轉眸，看向面前的那隻龐然大物，殺意漸漸浮起。
楚君陌也轉眸向前，紅眸妖冶，手中的赤霄劍嗡嗡作響。
上一世，他們便是最融洽的搭檔。
這一世，亦是如此，無論面對什麼。
莫子依負責遠攻，楚君陌則負責進攻，兩人一前一後，配合的親密無間。
他們的配合就像是一道嚴密的大網，將那隻黑獸頓時便困住，束手束腳。
仿佛無論它怎麼攻擊，都會被他們輕易化解。
總是被壓制，使得那隻黑獸心中的怒意四起，它自然明白，想要攻破這張大網，就必須要讓打破他們的配合。
它一邊佯裝向楚君陌進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邊暗自將目標瞄準了莫子依。
莫子依見到楚君陌被壓制，便快速揚弓，向那隻黑獸的腦袋射了過去。
只是，當那銀色的箭矢剛剛離弦，她的眼前便驟然出現了一條龐大的長尾，帶著巨大的衝力席捲而來。
她猝不及防，還未準備防禦，便覺得自己仿佛撞上了鋼板，一陣劇烈的疼痛在胸口處蔓延，喉頭頓時也湧起了一抹腥甜。
巨大的獸尾一掃，莫子依便好像一隻纖弱的花朵，瞬間便被甩了出去。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想要去救她，卻沒有想到那隻黑獸瞄準了時機，趁著他分神之際，給了他一記重擊。
伴隨著「砰」的一聲，楚君陌從空中直落而下，猛烈的砸向地面，殷紅的鮮血落在他那出塵的白衣上，好似朵朵盛開的紅梅。
莫子依原以為自己會被那巨大的衝力而打進牆壁，更加強烈的疼痛感會緊隨而至。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好像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所有的衝力仿佛在一瞬間都被卸下。
莫子依努力的隱忍著自己的痛意，強撐著眼皮，睜開雙眸。
只是，下一秒，她便不由得面露驚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隻水藍色的巨獸，肚皮泛白，耳朵好似一對潔白的翅膀，眼睛圓潤，脖子處掛著一顆藍色的水晶，裡面的光芒在緩緩流動，熠熠生輝。
它用長長的尾巴將莫子依包裹於其中，圓滾滾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看向她的神情滿是擔憂。
誠然，出現在莫子依面前的這隻巨獸就是一個放大了N倍的雪寶。
「娘親，你沒事吧？」那隻巨獸忍不住低低問出聲，聲音依舊是熟悉的稚嫩。
莫子依頓時一怔，仿佛恍然回過神來，衝著它輕搖了搖頭，「沒事。」
雪寶一聽，心中便覺得好似忽然放下了心，不自覺的抬眸向楚君陌的方向瞥了過去，卻見到楚君陌受傷在地，而那隻黑獸正在逐漸逼近。
它頓時大驚，連忙將莫子依放了下來，「娘親你在這裡休息，雪寶幫你們去打大壞蛋。」
說著，它便快速一移，瞬時間便擋在了楚君陌的面前。
粗壯的藍色尾巴憤然一掃，直接便抽上了那隻黑獸的臉，使得它被迫後退。
莫子依緊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的隱忍著痛意，暗自凝神對紫姝道，「是時候了。」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紫姝那充滿擔憂的聲音緩緩傳來。
莫子依看向遠處雪寶奮力抵擋著那黑獸的模樣，櫻唇不禁抿了抿，神色堅定，「我很確定。」
紫姝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妥協，「我知道了。」
莫子依緩緩閉上了眼眸，周身逐漸泛起了絲絲縷縷的紫色光芒，慢慢滲入了她的胸口，她身上的痛意也漸漸消失。
與此同時，她背後的曼陀羅華悄然盛開，美麗的花朵逐漸延伸，慢慢占據她身上的肌膚。
她身上的紫芒越來越濃，漸漸使得她變得模糊了起來。
很快，那妖嬈的曼陀羅華便占據了她的整個雪背，在她的身後艷麗盛開。
柔和的光芒逐漸散盡，她身上的襯衣長褲卻變成了一襲紫白相間的衣裙，一條白色絲帶束於腰間，長長的黑髮盤成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而又幹練。
她緩緩睜開雙眸，清澈的黑瞳卻變成了冰冷的紫瞳，整個人都好似煥然新生，與之前截然不同。
她的素手緊握，飛身而起，向那隻黑獸再度襲去。
雪寶飛在空中，用那粗壯的蛇尾纏住了那隻黑獸的腦袋，任憑尾巴被獠牙刺得鮮血淋漓，也依然忍痛不放。
而楚君陌早就已經變成了原身，長長的八隻狐尾分別從不同的方向束縛住了那龐大的黑獸，使得它不能動彈。
雖然那隻黑獸已經被暫時束縛住，可是雪寶和楚君陌都已經幾乎耗盡了力量，根本無力抽手將它斬殺。
見到莫子依飛身而來，雪寶的眸中頓時燃起了希望，連忙呼喊道，「娘親！」
那隻白狐聞聲，不禁眸色一動，待見到莫子依的身影后，那紅眸中便逐漸浮現出了一抹耀眼的光芒，璀璨至極。
莫子依輕點了點頭，快速撿起楚君陌身旁的赤霄劍，握在手中。
那赤霄劍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劍身輕輕的顫動，仿佛是在興奮，是在雀躍。
艷麗的紫芒從劍身滑過，淳厚的仙力不斷的注入其中。
莫子依看著那隻不斷掙扎的黑獸，眸色一冷，迅速化成了一道耀眼的紫芒，從那隻黑獸的腹下滑過。
黑與紫的劇烈碰撞，黑暗與光明的相互較量，結果毋庸置疑。
那隻黑獸的腹下滿是宛若鋼針一般的毛髮，掠過莫子依的身體，刺破她的肌膚，鮮血將她的紫衣染成了一片鮮艷的深紅。
劇烈的痛意不斷傳來，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身體已被撕碎。
但是，她的素手依然緊握著赤霄劍，貝齒緊咬，努力的隱忍著，傾儘自己的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氣。
紫芒滑過，龐大的黑獸瞠著碩大的雙目，發出一聲極其悽慘的低吼聲，那聲音極大，震得周圍都在不停的晃動，空間似乎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仿佛是感覺到了死亡的迫近，那隻黑獸竟奮力掙扎，將頭上的雪寶大力的甩將出去，同時，四腳一抬，以極快的速度掙開了那狐尾的束縛。
只是，到了此刻，所有掙扎都顯得那麼的徒勞無功。
它聲嘶力竭的哀吼著，低鳴著，痛苦的想要毀天滅地，碩大的雙目猙獰的張大，滿是暴怒。
但是，下一秒，伴隨著「砰」的一陣聲響，那隻發瘋的黑獸便倏然間碎裂開來，迅速化為了星星點點的塵埃，在空氣中快速消散，湮滅於無形。
一切都塵埃落定。
楚君陌快速恢復了人形，紅眸下意識的去尋找著莫子依的身影。
她躺在那黑獸所消失的地方，渾身是血，霸道的赤霄劍臥在她的手邊，十分的安靜。
楚君陌眸色頓時一變，心中立即升起一種濃烈的恐懼感，不自主的便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快步向莫子依的方向走了過去。
與她越來越近，他也漸漸看到了她的模樣。
她的身上千瘡百孔，優雅的紫衣已經被撕扯的破破爛爛，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
她那烏黑的長髮變成了如雪的白髮，散落開來，為她整個人增添了一抹淒涼之感。
她的小臉慘白如紙，櫻唇沒有絲毫的血色，往日靈動的雙眼此時也闔將了起來，好似一個破碎的布娃娃，毫無生氣。
楚君陌的眸中頓時浮起了一抹痛意，身子仿佛驟然失去了力氣，半跪下來，怔怔的看著那個脆弱的人影。
他慢慢將她扶起，緩緩攬在自己的懷中，動作小心翼翼卻又溫柔無比。
他並未說話，只是垂眸看向她那蒼白至極的小臉，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面頰，帶著些許的顫意。
雪寶也飛到了莫子依的身旁，見到她的眼眸緊閉，那圓潤的大眼睛頓時就變得通紅了起來，冰晶簌簌的掉落在地，與那地面上的血水極快的融合在了一起。
它哀傷的垂下頭，用腦袋輕輕的蹭著莫子依的放在身側的素手，低低喚道，「娘親……」
無論它怎麼向她撒嬌，眼前的女人依舊沒有反應。
楚君陌的紅眸是一片無盡的死寂，周身的空氣仿佛也覆上了一抹悲涼的色彩。
他溫柔的攬著她，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血跡，如同往常一般自然的將她那亂了的碎發撥到耳後。
明明是親密甜蜜的動作，此時卻是顯得傷痛無比。
鳳離塵恰好站在楚君陌的對面，將他的神色一覽無遺，總是浮著笑意的桃花眼也不禁沉寂了下來，紅唇緊抿。
尚凌風、燕焱和孔成武站在鳳離塵的後面，自然也見到了眼前的一幕，神情都不由得變得肅穆了起來。
身為妖族的大將，對於莫子依，幾人的心中其實是沒有太多好感的，甚至還有幾分怨恨。
畢竟因為她，少主才會捨棄妖族的王位，放棄了妖族的一切。
但是，見到她那般奮不顧身的沖入黑獸的腹下，擊殺了魔尊，他們在驚詫的同時，也重新認識了這個女人，甚至在心中對她湧起了幾分敬意。
沒有幾個女人能夠像她這般，敢於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更何況是將對方擊殺。
如今見到她這般沒有生氣的模樣，他們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惋惜和哀傷。
森亞扶著易嘉諾在一旁遠遠的看著，暗黃色的眸子卻不禁紅了起來，而唐慧心也是一臉痛色，緊咬著唇瓣。
空氣仿佛瞬間凝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中間的那一抹浴血的紫色身影上。
鳳離塵微微靜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到了楚君陌的面前，半蹲下身子，仔細的端詳著莫子依，查看她的情況。
「有救嗎？」楚君陌緩緩動了動唇，聲音嘶啞而又低沉，似乎融合了滿滿的痛意。
鳳離塵緩緩垂下了眼眸，低低出聲，「她耗盡了自己的所有仙力，身上又失血過多，如今……」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在場的人卻都是心知肚明。
楚君陌心中的最後一縷希望也逐漸熄滅，他的整個人都仿佛籠罩無盡的哀慟里，就連那璀璨生輝的紅眸仿佛也褪了色彩，一片幽暗。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用涼薄的下巴輕輕的摩挲著她那額前的細發，薄唇微微頜動，「第二次了。」
「我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你的這般模樣了。」
「上次你讓我等了一千年，這次，你又打算讓我等多久呢？三千年？五千年？還是一萬年？」
「你知不知道，千年的時光很漫長，漫長到讓我曾以為時間已經停止。」
……
他靜靜的擁著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神情沒有多少的變化，只是那聲音卻是十分的悲涼，悲涼的讓人幾乎要窒息。
她躺在他的懷裡，仿佛在安靜的聆聽著。
只是，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身後的白髮正在一點又一點的變黑，那被刺破的傷口也在慢慢的復原。
他的話語越來越低，最後漸漸的沒有了聲音。
與此同時，他的紅眸也緩緩闔上，將她的身子越攬越緊，一滴淡淡的淚珠竟緩緩浮現在他的眼角，順著他那俊美的輪廓逐漸下移。
他只是將她越攬越緊，仿佛只要感受到了她的溫度，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只是在自己的臂彎中安靜的沉睡著，只要等會他輕輕喚她，她便會睜開雙眼，迷濛的看向自己，隨即便對自己溫柔一笑。
他微微動了動唇，帶著滿滿的眷念與柔情，輕輕喚道，「子依。」
「嗯？」
她那疑惑的聲音倏然響起，使得他那修長的身體輕輕一顫。
他頓時一怔，覺得自己必然已是神經錯亂，竟然生出了幻覺。
不過若是這幻覺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倒也是極好。
他明知道他只是在麻痹自己，但是，他卻渴望著那抹虛幻。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憐憫他，竟然會對他的願望做出了回應。
下一秒，他便覺得自己的臉頰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帶著些許的溫意，那感覺與她的唇極為相似。
「鹹鹹的。」她的聲音清麗，帶著些許的俏皮。
楚君陌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心中便好似波濤洶湧，怎麼都平復不下來。
他那長長的眼睫輕輕一顫，想要睜開看她，卻又害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
忽而，他的耳邊傳來她的低低的輕笑聲，「你要一直閉著眼睛到什麼時候？」
他恍然一愣，狹長的紅眸終於緩緩睜開，一張白皙的小臉瞬間便展露在他的眼前。
他怔了怔，復而眸中便湧起了一抹強烈的喜意，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她歪在他的懷裡，抬眸看他，柔柔的小手輕撫著他的俊臉，嘴角帶著痞痞的笑容，「這麼好看的男人還沒有成功的拐回家，我怎麼可能捨得死呢？」
楚君陌愣怔了幾秒，繼而便不禁輕覆上了她的小手，薄唇緩緩暈開了一抹淺淺的笑意，「我早就是你的了。」
她揚唇笑著，「那當然，我還記得某人說要娶我，我就等著他兌現承諾呢。」
「他一定會兌現承諾的。」
他笑著看向她，神色滿是寵溺，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愈發溫柔。
在場的眾人都不禁暗舒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了些許的笑意。
只是下一瞬，頭頂上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大塊大塊的石頭接二連三的掉落下來，幽閉的地下空間正在逐漸塌陷。
「這裡要塌了，先出去再說。」楚君陌一邊將莫子依扶起，一邊出聲提醒道。
眾人都點了點頭，準備原路返回。
森亞扶著易嘉諾也正準備離開，唐慧心也緊緊跟著。
就在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坍塌的速度忽然加快，一連串的石塊掉落下來，好巧不巧的正對著易嘉諾的方向。
唐慧心聽到異響，一抬頭便見到了迅速落下的石塊，頓時臉色一變，下意識的便將易嘉諾的身形推開，「小心！」
森亞扶著易嘉諾，隨著她這麼一推，也不受控制的旁邊倒了過去。
好在他的身手敏捷，極快的穩定了身形，再回眸一看，卻見到唐慧心跌坐在地上，右腿滿是鮮血，而旁邊則躺著幾塊染血的石塊。
顯然，那堆石塊掉落到了她的腿上。
一直昏迷的易嘉諾忽而醒了過來，下意識的便向周圍看去，卻忽而見到唐慧心的右腿染滿了鮮血，便不由得掙開了森亞，快步走向她，「你受傷了？」
「她是為了救你。」森亞緩步跟了上來。
易嘉諾頓時一怔，眸中瞬間滑過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緒，對著唐慧心伸出了右手，「來，我背你。」
唐慧心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醒來，更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伸出手，便不禁愣了愣，隨即便連忙擺手，結結巴巴道，「不，不用了。」
易嘉諾的俊眉微擰，抬手便抓住了唐慧心的手腕，將她拉起，半蹲下身子，將她背了起來。
唐慧心滿臉通紅，想要掙扎著下來，但是看周圍滿是坍塌的危險，便又不好給他們添麻煩，便乖巧的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
易嘉諾的嘴角微揚，從後將她攬緊，背著她大步向前走去。
當他們全部出來的時候，身後那龐大豪華的別墅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莫子依緩緩抬頭，見到那別墅上方密布的烏雲已經消失不見，天空是一片蔚藍。
莫子依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不自覺的心情舒暢，抬眸看向楚君陌，對他揚唇笑道，「都結束了呢。」
困擾他們千年的夢魘，一切的一切，都隨著這座別墅的坍塌而消失殆盡。
楚君陌看著她，妖冶的紅眸盈滿溫柔的情緒，薄唇微動，「嗯，結束了。」
雪寶化成原先迷你的模樣，乖巧的蹭著莫子依的手腕，仿佛是在撒嬌。
鳳離塵站在一旁，緩緩收起了手中的靈羽劍，美麗的紅唇逐漸上揚。
這一次，他沒有遲到。
廣袤的天空，萬里無雲。
一白一紫，一個俊美非凡，一個清秀美麗，相視而笑，和諧的好似一副美麗的畫卷。
千年姻緣，宿命牽扯，三世糾葛，愛恨痴纏，待塵埃落定，夢魘湮滅，只盼執你之手，與你共度永恆時光。
－－－－－－題外話－－－－－－
明天會上傳甜甜番外哦，另外，心心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好好理理思路，新文預計在六月中旬開啟，到時候希望小可愛們的再度臨幸喲。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作者：
「很誘人的條件。」楚君陌靜默了幾秒後，終於緩緩出聲。
「是啊，這才是你真正想要的，不是嗎？」玄天溟的嘴角的笑意漸濃，看向楚君陌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十分稱手的兵器，帶著隱隱的占有欲。
「可惜，這不是她想要的。」楚君陌緩緩抬眸，直直的看向對面的男人，宛若寶石般的眸子充滿著堅定。
玄天溟嘴角的笑意頓時凝住，眼眸微微眯起，危險的光芒暗自閃爍，「你確定嗎？這個條件於我們雙方來說都十分有利。倘若你現在放棄了，本尊會毫不留情的摧毀你。」
楚君陌的薄唇緩緩勾起，「確實，無論是成魔還是成仙，於我來說，都沒有什麼差別。所以，你的條件著實讓人心動。可是，她不會接受。」
他頓了頓，冰冷的俊臉竟然浮上了一抹難以言喻的溫柔，「她的性格剛硬而又不屈，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我淪落為別人手中的傀儡。倘若真的有那麼一天，恐怕她會用決絕的方式來讓我後悔。」
就像她曾經做的那樣，她不會成為別人的提線木偶，來為他們達到自己的利益。
她是那般的剛烈，愛憎分明，寧願玉石俱焚，也絕不妥協。
她最恨被別人掌控自己的人生，為此，她甚至可以捨棄自己的性命來對操控她的人展開報復。
她就是那般果斷而又決絕的女人，一旦狠下心來，連男人都要望塵莫及。
這就是她。
可是偏偏，他就是愛上了這樣的她，無法自拔。
玄天溟的面色瞬間便冷了下來，聲音帶著幾分威壓，「所以，你是不打算接受了？」
楚君陌未答，只是緩緩執起了手中的赤霄劍，再度抬眸看向他，妖冶的紅眸變得凜冽而又冰冷。
玄天溟的眸色微沉，冷嗤一聲，緩緩張開五指，至純至暗的魔氣緩緩從他的手心裡浮將出來。
待魔氣散盡，一把通體黑色的古劍便緩緩出現在他的手中。
這把劍是由至純至精的玄鐵製成，由魔池中沉浮的魔氣淬染上萬年，經歷了無數鮮血的洗禮，周身的陰煞之氣繁盛。
它一出現，周圍的溫度便立即降了下來，陰冷的煞氣不斷的向外四溢。
它便是魔界的至寶，幽冥劍。
傳聞，幽冥一出，血光漫天。
而眼前的這把幽冥劍顯然證明了傳聞並無誇大，因為它的濃郁的血腥之氣已經在空氣中逐漸瀰漫，讓人隱隱有種這裡已經屍陳遍野的錯覺。
那濃郁的血腥氣使得楚君陌有些反感，俊眉也不禁微微挑起。
剎那之間，眼前的那個妖艷的男人迅速化為了一道黑色的光芒，以極快的速度向楚君陌襲來。
楚君陌的神色一冷，手中的赤霄劍快速翻轉，直迎而上。
魔劍與神劍初次的相觸便是強烈的撞擊，帶著猛烈的殺意，似是要將對方吞噬一般。
魔氣與仙氣快速的交鋒，掀起一陣巨大的衝擊，使得兩人都不由得向後退了幾步。
玄天溟穩了穩身形，看著眼前的男人，嘴角緩緩浮起了一抹妖嬈的笑容，「有意思。」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幽冥劍便快速出擊，再次向楚君陌襲來。
楚君陌的眸色微變，左手暗自控水，迅速撫上赤霄劍，赤霄劍的劍身便陡然發生了變化。
原本附著在赤霄劍上的狐火迅速化成了一道細長的火線，明黃色的火焰變得愈發的明亮。
與此同時，那落在赤霄劍上的水流也化為了一抹淡藍色的水線，緊緊的纏住劍身。
一火一水，明明相互矛盾，卻又各占領地，互不侵擾。
一黃一藍，好似美麗的絲帶，使得那把赤霄劍變得更加的耀眼奪目。
幽冥與赤霄再度相撞，赤霄的光芒顯然略勝一籌，似乎要將那陰暗的黑色給燃燒殆盡。
玄天溟的眸中似乎浮起了一抹興奮的情緒，身體中的暴戾因子正在不停的浮動。
他已經萬年都沒有遇到這樣的對手了，這個男人果然有著讓他親自動手的資本。
高手之間的過招，便是快而猛烈的攻擊，迅速而又完美的躲避，智者與智者的相互博弈。
電光石火之間，看不清兩人的身形與動作，只能聽到長劍相撞時猛烈的劍鳴聲，似是在咆哮，似是在瘋狂的怒吼。
純白的仙氣與純黑的魔氣相互衝擊，帶著不死不休的架勢。
一瞬間，風起雲湧，暗波詭譎。
不過須臾之間，勝負仿佛就已經有了定論。
楚君陌半跪在地，完美的俊臉隱隱泛白，右手緊握著赤霄劍，勉力的支撐著自己的身體。
一抹艷麗的鮮血從他那薄削的嘴唇緩緩溢出，慢慢流將下來，滴落在地，描繪出一朵朵妖冶的血花。
玄天溟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嘴角雖然帶有絲絲的血跡，但是臉色顯然比楚君陌好看很多。
「本尊說過，你敵不過本尊。」陰冷的幽冥劍直指著楚君陌，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楚君陌緩緩抬眸，淡漠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他的紅眸幽深，薄唇緊抿，瑩潤的仙力暗自注入赤霄劍中，身體中的力量在逐漸減少，這使得他的臉色更加的白了。
他的心中已經做好的最壞的打算，只要這個男人對他掉以輕心，繼續向他靠近，他手中的赤霄劍便會快速揚起，帶著他所積聚的仙力，瞄準玄天溟的心臟。
與此同時，他會暗自施加生死咒，將自己的性命與玄天溟的性命連接在一起。
易明輝曾經對易嘉諾施加了生死咒，因為這樣，當時的他才不能殺了易明輝，反而將易明輝封印了起來。
在那件事情之後，他有鑽研過生死咒，也和鳳離塵研究過，目的就是避免有一天自己會再度面臨同樣的困境。
但是，生死咒確實無解，結果自然只能不了了之。
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會將生死咒用在自己的身上。
但是，他很明白自己與玄天溟的差距，生死咒是他對付玄天溟的最後武器。
雖然他的仙力已經恢復大半，但是舊傷依然遲遲未好。
如今與玄天溟對戰，那舊傷受到牽扯，已經再次復發。
胸口處不斷傳來的疼痛告訴他，與玄天溟硬碰硬根本不是辦法。
倘若他不利用生死咒，與玄天溟僵持到最後，他便只能是強弩之末，再無任何取勝的機會。
如今，他只能以智取勝。
倘若赤霄劍一擊未中，按照玄天溟的性格，必然會怒極反擊，以狠厲的攻勢向他襲來。
到時，他不會反抗。
雖然他並不想傷害易嘉諾，但是，眼下這種情況，他別無選擇。
玄天溟的魔力太強，遠遠不是他所能及。
想要殺了玄天溟，他只有傾儘自己的全力。
倘若不能殺了他，那便殺了自己，利用生死咒毀了他。
這時候的他忽然覺得，生死咒無解倒也是挺好。
如此一來，只要他形魂俱滅，玄天溟也會隨之灰飛煙滅。
今後，這世上便再也沒有什麼宿命與詛咒了。
她也可以像一個正常的女孩子一樣，享受著真正的生活，不用再這般提心弔膽。
只是，想到要永遠離開她，他還是捨不得啊。
成仙也好，成魔也罷，從始至終，他都只是想要護著她一人而已。
玄天溟是最大的威脅，也是她心中的夢魘，妥協於他必然是與虎謀皮，終究會將她推上絕路。
所以，縱使他很想留在她的身邊，但是，他也不能妥協，只能與玄天溟死戰到底。
楚君陌的心中早就已經做好了決定，大手將那赤霄劍越握越緊，靜靜的蟄伏著，等待著那個男人的到來。
玄天溟抬眸看向楚君陌，見到他的臉色愈發的慘白，看起來受傷頗重的樣子。
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似乎略帶嘲諷，「不自量力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說著，他便緩步向楚君陌走來，手中的幽冥劍也慢慢抬起，似乎要給楚君陌最後一擊。
楚君陌的神色冷凝，聽著頭頂上的聲響，宛若蟄伏的獵豹，伺機而動。
鳳離塵一邊應付著向自己襲來的妍媸，一邊注意著楚君陌這邊的動靜。
他見到楚君陌口吐鮮血，面色慘白，不由得臉色一變，抬劍便將面前的妍媸擊倒。
正準備抽手去幫楚君陌的時候，他的耳邊又忽而響起了一陣極快的風聲。
他的臉色驟然一冷，揚起鳳火向自己的身後拋去，卻被對方快速避開。
鳳離塵見到妍媸的周身泛著濃郁的黑氣，雙眸瞠大，面容猙獰，惡狠狠的喘著粗氣，魔氣比剛才更加強盛。
他頓時一怔，繼而便不由得在心中低咒了一聲，靠，居然是狂暴體質，早知道老子就不激怒這醜八怪了。
有一種魔族十分特殊，性情暴躁易怒，越是憤怒，魔力便越強。
有時候當情緒達到一定的高度的時候，能力可能會變成原來的好幾倍。
而好巧不巧，鳳離塵十分走運，遇到的妍媸就是這種魔族。
單單憑藉原來的力量的話，妍媸與鳳離塵的實力自然差了不止一大截。
但是，十分幸運的是，鳳離塵先激怒了妍媸，後來又故意用實力吊打他，明明三招就能取勝，可是鳳離塵卻覺得結束太快沒有意思，故意用了十招對付他，這著實是讓妍媸覺得甚是羞辱，怒火以冪函數的速度蹭蹭上漲。
結果，鳳離塵抱著玩玩的心態，終於成功的親手將對方推上了狂暴的邊緣。
如今，他再想收手，迅速結束，顯然已經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還未待鳳離塵想到脫身的辦法，妍媸手中的大刀便朝著他迅速斬下，雖然被他避開，但還是削落了一縷紅髮。
鳳離塵一回頭便見到自己那落在地上的孤零零的長髮，心裡頓時也怒了。
誰不知道老子最寶貝頭髮了！區區一個醜八怪，竟然敢削老子的鳳毛，經過老子的允許了嗎？
於是，鳳離塵手中的長劍快速飛轉，向妍媸極速攻去，沒有絲毫的停頓，只有著一次比一次更加猛烈的攻擊。
如今的鳳離塵的耐心已經盡數耗盡，他只想快點解決妍媸，好脫身到楚君陌的身邊。
而這妍媸已經完全暴怒，一次比一次難纏，攻勢也愈發的強硬。
鳳離塵往哪邊移動，他便緊隨其後，絲毫都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使得鳳離塵根本脫不開身。
在見到玄天溟揚劍攻向楚君陌的一剎那，鳳離塵的心中頓時一驚，心神一陣恍惚，對面的妍媸正好抓准了時機，手中的魔刀迅速朝著他的胳膊斬下。
鳳離塵敏銳避開，但是手臂還是不可避免的受到了一擊，深達幾厘米的傷口泛著幽暗的魔氣，殷紅的鮮血浸入了他那艷麗的紅色衣袍，久違的疼痛再次觸動了他的神經。
只是，此時的他卻來不及顧忌，眸光不自覺的向楚君陌的方向看去，身形快速移動。
他和楚君陌這麼多年的交情，對於這個男人自然也是十分的了解。
他很清楚，楚君陌有那個能力從玄天溟的劍下逃脫。
但是，他卻低垂著眼眸，沒有絲毫要逃脫的意思。
他的心中忽而有種預感，總覺得這個腹黑的男人即將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
這隻腹黑狐狸，認真算計別人的時候真的會不惜一切代價，包括他自己！
鳳離塵的眼眸緊盯著楚君陌，見到那把陰冷的幽冥劍向他快速靠近，一顆心好似被提到了喉嚨處。
森冷陰寒的劍氣呼嘯而來，仿若勢不可擋。
楚君陌並沒有任何要避開的意思，而是迅速起身，將赤霄劍快速揚起，直直的向著眼前男人的心口處刺了過去。
就在這時，一道銀色的箭光倏然而過，恰好與那暗沉的幽冥劍迎面相撞，使得它迅速偏移了方向。
玄天溟的臉色驟然一變，凜冽的劍氣向自己快速襲來，出於危險的極快感知使得他迅速做出了反應，順著幽冥劍偏離的方向與那赤霄劍堪堪擦過。
雖然勉強躲了過去，但是那赤霄劍中匯聚了充盈的仙氣，恰好拂過了他的臉頰，一道鮮艷的血痕便從他那完美的臉上浮現了開來。
玄天溟微微一怔，眸中頓時浮起了一抹洶湧的怒意，幽冥劍的劍身頓時又湧起了更為濃厚的魔氣。
楚君陌的俊臉也沉了下來，薄唇微動，準備施咒。
只是一陣清麗的聲音突然響起，瞬間便打斷了他的咒語，使得他那高大修長的身軀驀然一震。
「這麼熱鬧，不介意我也加入吧。」
莫子依手持飛雲弓，緩步走來，周身泛著淡淡的白光，在這昏暗的空間內顯得是那麼的耀眼，好似降臨而下的女王。
鳳離塵見到來人，心中不由得暗自鬆了一口氣，還好，腹黑狐狸的死穴出現了，他應該不敢再亂來了。
心緒一平穩下來，打架也有動力了，隨即便擋住了妍媸的又一波攻擊，與他酣戰起來。
見到莫子依，玄天溟似乎有些詫異，神色也不禁略微一頓，眸光充滿了警惕。
莫子依的目光落在玄天溟的身上，見到他的容貌後，她也不禁訝異了幾秒，只是很快便恢復了平靜，心中仿佛有了幾分瞭然。
難怪易嘉諾會留那樣的紙條給她……
原來，他早就預料到了……
可能是知道她的性格，怕她會有所顧忌，所以才會特地留紙條給她吧。
唐慧心一直跟在莫子依後面，見到易嘉諾後，頓時面露欣喜，不自主的想要過去和他說話，卻被莫子依突然伸手攔住，「他不是易嘉諾，只是占據了易嘉諾的身體而已。」
唐慧心的面色驟然一白，仿佛還沒有回過神來，不禁結結巴巴的問道，「什，什麼意思？」
莫子依淡淡的瞥了她一眼，低聲道，「我會救易嘉諾，你就待在這裡，不要再靠近了。」
唐慧心怔了怔，還是點了點頭，安靜的站在原地，沒有再向前走去。
雖然她不太明白莫子依說的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很清楚，莫子依和易嘉諾的交情很好，她說的話一定可信。
莫子依的眼眸轉向了楚君陌，與他那深邃的紅眸悄然對上。
他似乎微微愣怔，看向她的神情充滿了複雜，有著欣喜，又有著擔憂，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欲言又止。
莫子依抿了抿唇，復而便微微轉頭，對著森亞吩咐道，「你留在這裡，護著唐慧心，不要離開。」
森亞很想跟著她一起，但是聽到她的吩咐，便知道她既是讓自己保護唐慧心，也是讓自己遠離戰局，便覺得無法拒絕，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好。」
莫子依嗯了一聲，便緩步向楚君陌走了過去。
楚君陌的眸色微動，紅眸直直的看著那清秀的女人，周身那瀰漫的殺意也逐漸消失不見。
在來這裡之前，莫子依曾經想過，如果見到他的話，她首先會怎麼做。
拉著他的衣領將他大罵一頓，還是用拳頭砸著他的胸口來泄怒，又或者是直接不理他，對他實行冷暴力？
她想了許多種，但是都沒有得出結論。
直到現在，當她在他的面前停住腳步，就那般近處的看著他，她便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想做了，忽而覺得能夠看到他真的很幸運，一切都還不是太晚。
她見到他的俊臉蒼白，嘴角處的殷紅的血跡還未乾涸，心忽而便暗自抽痛。
沒有抱怨的話語，也沒有什麼感動的擁抱，她只是緩緩抬手，用纖細的手指輕輕的抹去他嘴角的血跡，動作溫柔至極。
見到如此沉靜的她，楚君陌的眸中也不自覺的滑過了一抹訝異，他低垂下眼眸，看著她那近在咫尺的眉眼，不由得動了動唇，「你不罵我嗎？」
莫子依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眸看向他，緩聲問道，「你希望我罵你嗎？」
楚君陌抿了抿薄唇，剛欲開口，便聽到她那平靜的聲音緩緩響起，「自然是想的，我已經暗自在心裡將你翻來覆去罵了無數遍了。」
楚君陌微微一怔，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苦笑。
只是下一秒，他便聽到她再度開口，「但是，當我再次看到你之後，我就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只要你還能平安的站在我的面前，我就什麼都不想抱怨了。」
她的聲音平淡，卻仿佛充滿著寂寥，隱隱的還流露出了幾分不安。
楚君陌仿佛聽到了咯噔一聲，那是心弦被撥動的聲音，帶著微微的痛意。
他終於垂下了眼睫，抿了抿薄唇，低沉出聲，「抱歉。」
他明知道她是不安於被人保護的性格，卻總是強勢的將她納入自己的保護範圍，不允許她踏出。
但是，她依然一次又一次的掙脫，不是為了別人，而是為了他。
玄天溟有一句話真的問到了他的心坎里，『你以為將她留下就真的是保護她嗎？』
他恍然一怔，不禁捫心自問，這種強勢對於她來說，真的是保護嗎？
如今，他很慶幸，慶幸她從自己所設下的牢籠中掙脫了出來。
因為她是這樣的性格，所以，她才可以毫無損傷的再度站在自己的面前。
方才當他準備使用生死咒的時候，他的心中忽而覺得有些遺憾，想著若是能夠再看看她就好了。
就在那一瞬間，她出現在自己的眼前，他頓時便愣住，口中的咒語也沒有了再繼續念下去的動力。
他忽然覺得，能夠看到她，真好。
他的心中陡然生出了一種強烈的眷念，一種無法割捨的意念。
他不害怕死亡，也不懼魂飛魄散，但是，他很害怕再也見不到她。
無法再見到她那清澈的雙眸，無法再撫摸她那細緻的眉眼，也無法再將她攬入懷中。
所以，在那一刻，他動搖了，所有的理智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只是怔怔的看著她，用視線眷戀的，一點一點的描繪著她的模樣。
莫子依聽到他的道歉，微微有些訝異，繼而嘴角便不由得緩緩上揚。
她將他嘴角的血跡細細擦拭乾淨，小手緩緩握住他的左手，復而轉過身來，看向站在他們對面的男人，神情嚴肅。
溫暖的觸感傳入掌心，帶著她獨有的柔意，使得他的心瞬間便柔軟了下來，唇角也不禁勾起了一抹弧度。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以這種簡單而又微小的動作告訴他，共同進退。
他的子依，總是這般在不經意間讓他覺得異常溫暖。
玄天溟饒有興致的看向莫子依，見到她的面色平靜，嘴角便不禁微微勾起，「面對你的朋友，你似乎沒有太多的驚訝。」
「因為，我的朋友早就給我提了個醒。」莫子依的聲音不緊不慢。
「哦？你是說那隻貓妖？」玄天溟的語氣帶著幾分輕蔑。
莫子依的秀眉微微蹙起，眸中逐漸浮起了一抹冷意，似乎想起了什麼，便故意開口道，「玄天溟，好歹當年也是我將你放出來的，也算是對你有恩，而你卻追殺了我三生，你這個魔尊可真的不是一般的忘恩負義啊。」
她的語氣充滿了嘲諷，使得玄天溟的臉色頓時便陰沉了下來。
似乎覺得不夠，莫子依便又繼續補充道，「你似乎很害怕我們在一起，大費周章的破壞，又是墮魔又是離間。怎麼？害怕我們會齊心協力，聯手將你重新封印嗎？」
玄天溟的臉色已經不是一般的陰沉，眸子也緊緊的盯著莫子依，那眼神似乎要將她生吞活剝了似的。
不過好歹他也是堂堂的魔尊，自然知道要控制自己的情緒，臉上的神情也逐漸緩解了些。
他看著莫子依，嘴角逐漸浮起意味不明的笑意，「看樣子，你已經全部想起來了。」
他微微頓了頓，聲音微涼，「那本尊是不是該稱你一聲十三公主呢？」
莫子依的嘴角帶著極淡的淺笑，「我早就已經被剝奪了身份，剔除了族籍。雖然是我年少不懂事，自己犯錯，不過說到底也與魔尊殿下脫不了干係。如今的我只是一個人類，魔尊殿下還是對我直呼姓名的好。」
是的，她原本並不是人類，楚君陌原來也並不是妖狐。
彼時，她是天族的十三公主，司徒芊，自幼便活潑開朗，好動好玩。
因為她是最小的孩子，所以深受父王和母后的寵愛，久而久之，她便開始變得囂張跋扈。
調皮搗蛋，上躥下跳，最喜歡整蠱別人，人送外號，「混世公主」。
即便如此，她的父王與母后也依然疼愛她，包容她的一切，從不責罵。
她也變得愈發的猖狂，甚至隨心所欲的就把十萬年才誕生一隻的小天狐作為自己的寵物。
她曾以為不管她做什麼事，都沒有人怪她，想做什麼便可以做什麼。
直到那日她因為好奇而闖入禁殿，失手打破了天族至寶迷魂燈，放出了被困於其中上千年的魔尊，玄天溟。
她闖下了大禍，為天族帶來了滅頂之災。
自那之後，一切似乎都變了。
往日對她和藹可親的父王對她厲聲呵斥，溫柔善良的母后也對她憤然指責，她迅速從雲端掉入泥潭，成為了最不受寵的公主。
根據天族族規，她犯下如此大錯，應該接受極刑，形魂俱滅。
但是，與她形影相伴的那隻小天狐出來攬下了罪責，謊稱是自己打翻了迷魂燈。
最後，她被免於極刑，但是，被剝奪身份，打入輪迴，永遠無法再回天族。
而那隻小天狐便也投胎轉世，成為了一隻九尾妖狐。
誠然，那隻小天狐便是楚君陌的前生。
早在三千年前，他們的命運就被綁在了一起。
他們會生生世世相遇，會一次又一次的相愛，卻是始終無法修成善果。
他們會受盡各種痛苦，愛別離，求不能，至死不休。
想要改變這種宿命，他們只能毀滅這一切的源頭，玄天溟。
這是對他們的懲罰，也是強加在他們身上的一種責任。
而相對的，玄天溟是由他們兩人一起放出來的。
所以，曾有預言說，只有他們倆聯手，同心協力，才能夠徹底打碎魔尊的魔魂。
因為前世的因，他們成為了彼此的果。
這是天命，亦是無法更改的宿命。
命中注定，他們和玄天溟，會一直爭鬥到只有一方存在為止。
玄天溟從天界逃回來之後，便一直恐懼著那個預言，想盡一切辦法讓他們分離，或者是讓他們一方死去，一方成魔。
歸根結底，他都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消滅任何潛在的威脅。
莫子依原本就是天族，而天族自出生開始便是仙。
莫子依的仙魂一直都處於封印狀態，直到上一世她的肉身被滅，仙魂受損，一部分的力量也衝破了封印，沉睡在她新的身體內。
這也是楚君陌當年想要救她，便只得棄妖成仙的原因。
想要修補仙魂，自然就只能用仙力。
這便是紫姝告訴莫子依的所有真相。
而紫姝之所以知曉一切，是因為而天帝天后終究還是疼愛自己的小女兒，便用仙力凝聚出了一個仙靈，將她放於莫子依的仙魂內，讓她與莫子依的力量融合，成為莫子依的一部分。
於紫姝來說，莫子依是她的主人。
她的職責便是一步步的引導她的主人，慢慢找回力量，回到她原來的位置。
楚君陌站在莫子依的身旁，聽著她與玄天溟的對話，一雙紅眸不由得變得幽深了起來。
他的表情雖然淡淡，心中卻已經是波瀾壯闊。
他怎麼也不會想到，她竟然會是天族公主。
以前他只是懷疑她和天族有些關係，畢竟她靈魂中的仙力絕非是一般人所會擁有的。
如今聽到這些，除了驚訝之外，他又有了幾分瞭然。
難怪她背後的曼陀羅華印記一直都未褪去。
原本他認為那曼陀羅華是他所下的封印的印記，但是，隨著她的封印解開，她後背上的曼陀羅華印記卻絲毫沒有消失的意思。
他見到她並沒有什麼異常，便也沒有過多在意。
現在想來，那曼陀羅華可能是她本身的靈魂印記。
曼陀羅華，寓意，天上之花，顯然是她的身份的最好象徵。
一切疑慮似乎都能解釋的通了。
只是，她到底是什麼時候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是在很久以前，還是只是在最近？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如果是在以前，那她為什麼又不告訴自己？
她的身上究竟還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
新的疑惑宛若幼嫩的種子一般，在楚君陌的心中慢慢的生根發芽。
許是察覺到楚君陌的心思，莫子依握了握他的大手，回頭對他微微一笑，「一起回去後，我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
楚君陌微微一怔，眸中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柔色，唇角緩緩暈開了一抹淺淺的笑容，「好，一起回去。」
面對莫子依的言語諷刺，玄天溟的俊美的面容都直接黑成了一片，仿佛比墨水還濃。
玄天溟微微垂眸，無意間瞥見了自己握劍的右手，便好似想到了什麼，再度抬眸看向莫子依，嘴角卻緩緩浮起了一抹嘲諷，「即便你都知道了又如何，面對你的好朋友，你真的能夠下得了手嗎？」
他的聲音一頓，「別忘了，你的好友可是為你犧牲了不少，你真的能夠狠心對他嗎？」
他一邊說著，還一邊張開了雙臂，顯然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
莫子依的秀眉微微蹙起，「你以為我真的下不了手嗎？」
玄天溟緩緩向前走了幾步，故意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嘴角泛著笑意，「如果你能夠做得到的話，就對我的心口攻擊吧。」
他故意揚起左手，在自己的心臟處比劃了一個位置。
莫子依的秀眉緊緊蹙起，心中迅速湧起了一股怒氣，五指微張，伴隨著淡淡的白光，一把冷冽的飛雲弓便慢慢浮現在了她的手心裡。
她的左手一揚，右手鬆開了楚君陌的大手，快速上抬，拉起長弓，眼眸微眯，直直的對向玄天溟。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連忙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出聲阻止，「不要衝動。」
他很清楚，按照莫子依的性格，她絕對不會傷害自己的朋友。
倘若她真的因為對方的挑釁而出手，必定會在事後後悔。
所以，他必須要趕在這之前阻止她。
莫子依的神情不變，只是身子悄然向楚君陌靠近了幾分，櫻唇微微動了動，低語了幾句。
楚君陌的眸色微動，一絲詫異快速的滑過。
下一秒，莫子依便掙開了他的手，冷冷的看向玄天溟，嘴角緩緩勾起了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不要小瞧女人，女人狠下心來可真是什麼都能做得出來。」
「是嗎？那我可真期待。」玄天溟就那般笑著看向她，顯然賭定了她不敢出手。
莫子依的右手捏緊了銀箭，清眸微微眯起，向玄天溟的心口處慢慢瞄準。
玄天溟的眼眸微眯，緊緊的盯著莫子依，似乎想要看看她會玩出什麼花樣來。
莫子依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容，眸中卻漸漸浮起了一抹冰冷的殺意。
嗖的一下，手中的銀箭便迅速化成了一道白色光芒，以摧枯拉朽之勢，向玄天溟迅速襲去。
唐慧心的臉色驟然一白，直覺上便想要去阻止，卻突然被森亞拉住了手臂，不由得抬眸看他，卻見到他一臉認真，「相信老大。老大說得出，一定做得到。」
唐慧心頓時一愣，不自覺的咬了咬下唇，停住了腳步，卻不敢再去看，只得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玄天溟本以為莫子依根本不敢下手，卻沒有想到那支銀色箭矢竟然真的直衝自己而來，而且十分精準的瞄準了自己的心臟。
倘若被這隻銀箭射中，他即便是不死，也會受到極大的重傷。
由於那支銀箭的速度實在太快，又凝聚了充盈的仙力，使得他根本來不及多想，出於對危險的規避意識，下意識的便迅速移動，跳出了易嘉諾的身體。
莫子依見狀，嘴角緩緩浮起了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就在那支銀箭即將靠近易嘉諾，直入他的心臟之時，一陣凜冽的劍氣倏然襲來，將那筆直的箭光快速打斷，使得那支銀箭的方向迅速發生了偏移，深深的射入了一旁的牆壁之中。
玄天溟從易嘉諾的身體中脫離出來後，便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好像自己弄錯了什麼。
待感覺那猛然襲來的劍氣之時，他的眸色頓時一變，想要回到那具身體，偏偏一股強勁的仙力擋在他的面前，迅速阻止了他的動作。
他抬眸一看，便見到楚君陌已經站在易嘉諾的身旁，半撐著他的身體，以使得他不至於摔倒下來。
莫子依的嘴角噙著笑意，將手中的箭矢緩緩對上了玄天溟，慢條斯理道，「出來容易，回去難，這個道理難道魔尊大人不懂嗎？」
玄天溟看向莫子依，眸中逐漸浮起了一抹陰霾，「你是故意的。」
莫子依嘴角的笑意不減，「我可沒有逼你，是你自己出來的。」
玄天溟冷嗤一聲，「倘若本尊不避開，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會阻攔？」
「沒錯。」莫子依絲毫沒有打算否定的意思。
玄天溟的臉色陰沉，嘴角帶著嘲諷的笑意，「呵呵，果然是狠心的女人，竟然連自己的朋友都下得了手。你就不擔心會無顏面對他嗎？」
莫子依的臉色絲毫未變，反而淡淡出聲，「這是嘉諾的選擇，我只是按照他的想法辦事。」
玄天溟神情略微有些詫異，復而便又快速否決，「不可能，他早就已經被我控制，不可能會和你通信。你不會是為了殺我而編出這麼荒唐的藉口吧？」
「他有給我留了紙條。」莫子依的聲音頓了頓，抿了抿櫻唇後，便又再度開口，聲音一字一頓，「他告訴我，若是下次再見到他，不要心軟，直接殺了他。」
所以，她看到紙條的那一刻才會那麼詫異，覺得易嘉諾可能會變得身不由已。
只是，她沒有想到，他竟然會被玄天溟占據身體。
不過，能讓她下定決心動手的是，那紙條上的最後一行小字，「天靈珠。」
易嘉諾雖然沒有詳細說什麼，但是『天靈珠』這三個字無疑是在告訴莫子依，他不會死。
因為這樣，莫子依才能打消一切顧慮。
不過事情比她想像中更加順利，玄天溟的脫逃恰恰給了楚君陌可乘之機，讓他得以出手攔截，碰巧將易嘉諾從玄天溟的手中解救了出來。
莫子依的眼眸微微眯起，微笑著看向玄天溟，「你放心，剛才我沒有對你手下留情，如今更不會。」
說著，她便將那弓弦慢慢往後拉起，蓄勢待發。
玄天溟的神情滿是陰鶩，看向莫子依的眼神充滿了恨意，似乎恨不得要將她大卸八塊的樣子。
只是下一刻，他的神色便突然緩和了下來，嘴角浮現出了一抹艷麗妖嬈的輕笑，「你覺得本尊需要你的手下留情嗎？」
莫子依眯著眼眸，慢慢聚焦，瞄準目標，嘴角泛著微冷的笑意，「你大可以試試。」
玄天溟就那般看著她，那雙狹長的艷眸顯得意味不明。
莫子依臉上的笑意漸退，屏住呼吸，正欲鬆開手中的箭矢，忽而脖子上傳來了一陣冰冷的涼意，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邊緩緩響起，「不要動。」
莫子依一怔，清眸之中頓時浮起了一抹濃郁的恨意。
不用回頭，她都知道站在她背後的人是誰。
她已經是第二次被這個男人用劍架在脖子上了，那熟悉的感覺讓她想認不出來都不行。
「蕭亦清，果然我和你是天生犯沖啊。」莫子依的聲音平緩，卻帶著些許的自嘲。
蕭亦清的眸中似乎倏然滑過了一縷不知名的情緒，緩緩垂下了眼睫，「放下你的飛雲弓。」
莫子依並未理會，仍然繼續瞄準玄天溟，纖細的手指準備鬆開那蓄滿力量的長弦。
蕭亦清將手中的軟劍又向她的頸項逼近了幾分，緩緩俯身，在她的耳邊低低出聲，「放下吧，我不想傷害你。」
莫子依眸中的恨意越濃，手臂緊緊的繃著，依然不想鬆開。
楚君陌見到她與蕭亦清正僵持著，心中不由得滿是擔憂，擔心她會做傻事，便對她輕搖了搖頭，示意她先做出妥協。
莫子依看到了楚君陌的動作，也明白他的意思，但是心中那不斷湧起的怒氣與憤懣真的是幾乎要將她撐爆。
她對眼前的男人有著十分強烈的恨意，因為他是一切的源頭，也是導致她和楚君陌經歷眾多痛苦的罪魁禍首。
同時，她也恨身後的這個男人，也痛恨他一次又一次的逼迫。
縱使她知道蕭亦清只是與她立場不同，受魔尊的命令做事而已。
但是，她還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心中對他產生的恨意。
她抬眸看向玄天溟，看到他嘴角那愈發濃郁的笑容，心中的恨意也不禁逐漸上涌。
她那纖細的手指將飛雲弓越握越緊，貝齒緊緊的咬著櫻唇，淡淡的血腥氣溢滿唇間，僵持了幾秒後，她終於還是緩緩放下了手中的武器，雖然她的肩膀已經因為怒氣而輕輕顫抖。
蕭亦清見到她那一副隱忍的神情，嘴角不由得逸出一抹苦笑。
她不會向任何人屈服，但是她會聽從那個男人的話，也僅僅只是那個男人。
忽而，他向她那小巧的耳朵靠近了些，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開口問道，「你真的那麼恨我嗎？」
「害我幾生幾世都不得好死的魔族，你覺得我應該用什麼樣的感情對你？難不成為你的所作所為而歡呼鼓掌，說你做的真是太棒了？」莫子依的語氣滿是嘲諷，絲毫不留有餘地。
蕭亦清的眸子逐漸暗了下來，緩緩出聲，「有時，我會很懷念成為蕭清的那段日子，也很想做像喬若羽那樣的人類。只是可惜……」
話還未說完，莫子依便迅速打斷，「可惜你是魔尊座下的第一魔使，你做任何事都是身不由己，難道你要這樣說嗎？」
「省省吧，一邊說著自己不想這樣，一邊將利刃架在別人的脖子上，蕭亦清，你還能更虛偽一點嗎？」莫子依冷冷嗤笑著。
蕭亦清的神情忽然一痛，看向莫子依的眼神十分複雜，似是想說什麼，卻又將話語都吞了下去，沒有說出口。
「亦清，將她帶到這裡來。」玄天溟的嘴角泛著意味不明的笑意。
蕭亦清答了一聲「是」，便一手用劍抵著莫子依的頸項，一手拉著她的手臂，帶著她向玄天溟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的動作雖然強硬，但是走動的速度卻並不快。
「你曾經問我，我可曾對你有半分悔意。」
他頓了頓，繼續出聲，「現在我已經有了答案。」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如果不是靠的很近，莫子依根本就聽不見。
但是，莫子依即便聽見，也沒有半分想要搭理他的意思。
她想著按照蕭亦清的性格，頂多會說「我後悔了，但是我沒有辦法。」之類。
然而她對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並不感興趣，她也不在乎他對她抱有什麼樣的感情，因為與她無關。
所以聽到蕭亦清的話語，她的心中沒有半分的波瀾，只是一臉冷漠。
許是知道莫子依的心思，所以蕭亦清也並未強迫莫子依開口，只是自顧自的說著，「我確實後悔了。」
莫子依的心中暗自冷笑，看吧，果然與她猜想的一樣，下一句恐怕就說「我也是被逼無奈」。
她仿佛將一切都看透了一般，保持著平靜，心中卻在暗自冷嘲熱諷。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他並沒有再為自己辯駁，而是低低的吐出了三個字，「對不起。」
他的聲音確實充滿了歉疚，那種歉疚很真實，並不是弄虛作假。
莫子依忽而一怔，眸中不由得浮起了些許的訝異。
很快，她便聽到他的聲音繼續響起，「對不起，我傷害了你。」
莫子依的腳步不自覺的慢了下來，想要回頭看他，手臂卻被他緊緊捏住，根本無法轉身。
「別回頭。」他低聲警告道。
若是之前的話，莫子依必然會和他對著幹，偏偏回過頭來。
但是，如今，她的心裡竟隱隱的浮現出了一種錯覺，一種想要相信他的錯覺。
「等下我數到三的時候，你要記得立即跑開。」
他的聲音愈發的低了，但是，莫子依卻聽得一清二楚，心中的驚訝也愈發的濃了。
他押著她，向玄天溟逐漸靠近，眼眸之中卻慢慢浮起了一抹堅定。
「一……」
「二……」
隨著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莫子依也發現自己與玄天溟的距離越來越短。
就在她聽到他剛喊出「三」的時候，她便見到一直架在自己脖子上的軟劍迅速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向前方快速逼近。
與此同時，細碎的話語忽然撞入了她的耳中，使得她頓時一怔，本想逃跑的步子也迅速停將了下來。
凝聚魔力的軟劍倏然向玄天溟刺了過去，帶著毫不掩飾的殺意。
玄天溟嘴角的笑意頓時斂下，一雙眸子變得幽冷至極，濃厚的魔力從他的手中快速湧出，迅速向蕭亦清攻了過去。
那軟劍的動作十分靈巧，宛若翩然舞動的游龍，想要在敵人不注意的時候給予對方致命一擊。
但是，對方似乎早已將一切都看破，一手攔住了他的攻勢，另一手卻狠厲回擊，不帶著絲毫的情緒。
就在那瞬間，蕭亦清手中的軟劍被迅速折斷，化為了渺小的塵埃，星星點點而落。
同時，他的胸口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楚，宛若翻江倒海，他終於忍不住，不自覺的便將一抹艷麗的鮮血從口中快速吐出。
莫子依怔怔的看著眼前的場景，似乎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大手將莫子依往自己的身邊一拉，但是還是遲了一步，殷紅的鮮血濺在莫子依那素白的襯衫上，鮮艷極了。
莫子依的身體已經完全僵住，神情滿是震驚，眸光不自覺的落在那個男人的身上。
方才他持劍威脅自己的時候，還是那般的強硬，此時的他卻變得脆弱至極，好似完全變了一個人似的。
蕭亦清的左胸口是一個拳頭大小的窟窿，面容是那般虛弱的慘白，身形不停的搖晃，仿佛下一刻就會摔倒。
他詫異的看向那個妖艷的男人，見到對方正一臉平靜的看向自己。
玄天溟的眸色陰涼，眼眸略微抬起，冷漠開口，「本尊早就知道，你會為那個女人背叛本尊。」
因為，這個男人總是對莫子依下不了手。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故意裝作不知。
蕭亦清三番兩次都為莫子依改變計劃，甚至為她而亂了方寸。
他讓蕭亦清親手殺了莫子依，是在給他最後的機會。
但是，他還是沒有好好把握機會。
身為自己的最受寵的心腹，他竟然對自己的敵人產生了私情，轉而背叛了自己。
背叛自己的人，沒有活下去的價值。
即便是跟在他身邊千萬年的心腹，亦是如此。
蕭亦清的嘴角緩緩逸出了一抹苦笑，鮮血似乎流的更多了，瞬間便染紅了他的衣衫。
不知從何處突然躥出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帶著蕭亦清的身形驟然一移。
莫子依的視線不自覺的追尋了過去，見到連城扶著蕭亦清站在一旁，滿是驚慌的看著他，「大人，您再撐一會，屬下現在就帶您離開。」
蕭亦清張了張口，又是一抹鮮血湧出嘴角，他費力的動了動唇，聲音極其虛弱，「不用了，我的魔核已碎，很快就會灰飛煙滅了。」
連城的雙眼頓時便紅了，聲音顫抖，「大人，您……」
蕭亦清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再多說。
他緩緩抬眸，恰好見到不遠處那一雙清眸正直直的看向自己，有震驚，有憐憫，還有著些許的不知所措。
雖然她的眸中並沒有他真正想看到的情緒，但是，他卻不禁覺得有些滿足。
因為，這是第一次，她真正的正眼看向自己，不是看向蕭清，也不是看向喬若羽，而是看向蕭亦清，僅僅是看向蕭亦清。
莫子依從未想過，她會看到蕭亦清一身是血的模樣，亦從未想過他這番模樣是因為自己。
她原以為方才聽到的那句話只是她的錯覺，但是，如今看來，似乎並不是。
他的聲音極為低沉，仿佛還夾雜著些許的溫柔。
「愛上你，對不起。」
這般一句話突然撞入了莫子依的心頭，使得她的心中的情緒頓時變得複雜了起來。
她的腦中不自覺的閃過那天晚上，她那般居高臨下的告訴他，「你的愛，我接受不來。」
而如今他的這句話便是對那天晚上的回應。
他在向她道歉，因為愛上她而向她道歉。
莫子依不知自己的心中是什麼樣的感覺，只是覺得十分複雜，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各種味道都混雜一起，說不出滋味。
蕭亦清忍住身上傳來的痛意，勉力對那個清麗的女人緩緩浮起了一抹微笑，唇瓣艱難的動了動。
莫子依愣了愣，長睫不自覺的低垂了下來。
他說，「對不起。」
面對他的道歉，莫子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接受，只是覺得一時間難以面對。
原本還在對自己刀劍相向的人，下一秒卻突然對她道歉，這個反轉真的讓她那偏長的反射弧無法立即反應過來。
蕭亦清看著她的眼睫低垂，避開了自己的模樣，嘴角的笑容漸漸變得苦澀至極。
在那苦澀的笑容中，他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了起來，慢慢化成了一抹黑霧。
莫子依似是察覺到了什麼，不自覺的抬起眸子，卻見到蕭亦清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只餘下了一團凝聚而成的黑氣。
很快，那團黑氣便迅速消散，慢慢的消失於空氣中。
連城站在一旁，神情痛苦，低低出聲，「大人……」
莫子依看著蕭亦清的身形就這般的消失於自己的眼前，心中的情緒越發的亂了。
她應該恨他的，只要一想到他，她都能恨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親手殺了他。
然而，如今，他確實是死了，消失的一點都不剩了。
但是，她的心中卻絲毫沒有什麼大仇得報的快感，只是忽而覺得那個男人有些可憐。
她不自覺的想像著方才他站在那裡的模樣，竟隱隱的覺得有著幾分悲涼。
她的胸口處有些堵塞，仿佛一口氣上不去，也下不來。
楚君陌將昏迷的易嘉諾交給了森亞，隨即便抽手輕拍了拍莫子依的肩膀，仿佛在給予她無聲的安慰。
莫子依不自覺的向後仰去，微微靠在楚君陌的胸膛上，櫻唇緊緊的抿著，沒有說話。
身後傳來他沉穩的心跳，她那紛亂的心似乎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玄天溟的眸光向莫子依投了過來，嘴角泛著些許的笑意，「想不到你的魅力這麼大，竟然能夠蠱惑本尊最忠心的下屬。」
他微微一頓，語氣變得甚是涼薄，「雖然有些可惜，不過說到底也只是一條狗而已。比起這個，本尊倒是很想看看，過了三千年，公主的仙力有長進沒有？」
莫子依站直了身子，清眸冷冷的看著玄天溟，「所以，你的意思是想要我單獨和你打？」
玄天溟的嘴角微微上揚，暈開了一抹極為妖嬈美麗的笑容，「如今本尊只是一個靈魂體，難道你還不敢嗎？」
莫子依直直的盯著他，秀眉緊緊蹙起，靜默了幾秒後，她的秀眉便忽而舒展了開來，對他微微一笑，「當然敢。我可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
說著，她便緩步向前，似乎要向玄天溟靠近。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大手迅速拉住了她的手臂，在她的耳邊輕聲提醒道，「不要中了他的計。」
莫子依轉身對他回以一笑，不緊不慢道，「不用擔心，我只是和他切磋一下。」
她緩緩拉下了他握住了自己手腕的大手，纖細的手指卻在他的掌心處輕輕掃過，復而便又不動聲色的抽將了出來。
楚君陌微微一怔，隨即紅眸頓時變得幽深了起來，抿了抿薄唇，輕拉了拉她的小手，溫聲囑咐道，「小心點。」
莫子依微笑著對他點了點頭，再度轉身之時，臉上的笑意便已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一把泛著白色光芒的飛雲弓緩緩出現在了她的手中。
玄天溟看著她向自己走近，嘴角向上彎起，勾勒出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你知道嗎？本尊很喜歡和天族對戰。」
他的聲音忽而一沉，嘴角的笑容突然變得陰冷無比，「因為，本尊很喜歡看到那些可惡的天族在幽冥劍下慘死的模樣，他們的叫聲越慘，本尊就會越高興。」
「哦，那可真是個怪癖。」莫子依十分隨意的回了他一句，仿佛對一切都毫不在意。
只是，她手中的飛雲弓卻已然拉起，嘴角緩緩上揚。
玄天溟的眸中閃過一抹輕蔑，提起那沉重的幽冥劍，向莫子依快速襲來。
面對玄天溟，莫子依才知道，什麼是速度。
這個男人即使只有一抹魔魂，卻依然能夠操控幽冥劍，並且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將自身的速度發揮到了極致。
僅僅是不讓他近身，莫子依便已經付出了太多的努力，手中的箭矢一一射偏自然也沒有半分意外。
壓倒性的優勢讓玄天溟逐漸放鬆了下來，只想著要儘快解決這個女人，解決這個最大的威脅。
他出招的速度越來越快，招式也越來越狠，仿佛只要一觸碰到莫子依，便能夠將給她帶來極度的重傷。
莫子依一邊躲避，一邊揚弓，只是那箭矢的方向不停的偏轉，仿佛完全失去了准性。
雖然這樣節節敗退，只能夠窩囊的躲避，但是莫子依卻絲毫沒有半分的慌亂，嘴角反而暗自上揚。
玄天溟見到她一直在躲避著自己，沒有正面迎擊，便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便快速聚集了魔力，集中於那幽冥劍上，以極快的速度向莫子依攻擊而去。
莫子依本想躲避，可是剛一抬眸，便看到眼前出現了一道黑影，她的心中頓時一驚，便覺得自己避之不及，卻不料一把凜冽的長劍驟然橫在自己的面前，為自己擋住了玄天溟的攻擊。
「這是本尊與她的對戰，你要違背約定，從中插手嗎？」玄天溟的嘴角浮著笑意，眸子卻冷冷的盯著楚君陌。
「你既然說是切磋，便是點到為止，如今便是結束。」楚君陌清冷出聲。
玄天溟的眼眸微眯，臉色漸漸沉了下來，「若是本尊說不呢？」
楚君陌的眸色驟然冷了下來，赤霄劍的劍身不斷的發出耀眼的白光。
玄天溟的眼眸向莫子依掃去，卻見到她已經站在了楚君陌的身後，便不由得嘲諷道，「想不到堂堂天族公主，也會這麼不守信用。」
莫子依十分無奈的朝他攤了攤手，「你也知道，那都已經是過去式了。」
玄天溟的眼神一凜，手中的幽冥劍快速一轉，霸道的劍風直朝著他們呼嘯而來。
楚君陌的紅眸妖冶，赤霄劍在空中完美的盤旋，形成一道保護屏障，為他們擋去了那凌厲的攻擊。
玄天溟自然沒有那麼容易罷手，再度積聚魔力，將那屏障擊碎，復而便又與楚君陌再度纏鬥在一起。
莫子依暗自向後退了幾步，眼眸緊緊的盯著玄天溟，飛雲弓再次拉起，與之前不同，她臉上的輕鬆與笑意全然不見，隱隱的流露出幾分強勁的殺意。
在所有人都沒有察覺到的時候，銀色的箭光迅速飛出，伴隨著低沉的聲響，穿透沉重的空氣，向玄天溟的右胸處迅速飛去。
玄天溟揚劍擋去了楚君陌的攻擊，卻見到一道銀光直衝自己而來，便不由得臉色一變，迅速向旁偏了過去。
但是，即便他規避的速度很快，那支銀箭也硬生生的穿過了他的右胸，只是與原來瞄準的位置錯開了幾分。
仿佛受到了什麼重創似的，玄天溟周身的魔氣大減，原本偏白的臉色頓時變得更白了。
他的身形微微晃動了幾下，卻又快速平穩下來。
他抬手捂住自己的胸口，眉頭擰起，抬眸看向莫子依，只是那一雙眸子陰鶩無比，「你怎麼會知道本尊的命門？」
莫子依輕輕一笑，不緊不慢道，「你以為我是白浪費時間陪你玩的嗎？」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實力，卻還是答應玄天溟單挑，目的當然不是去送死，而是不斷的試探他，尋找他的弱點。
靈魂體與實體不同，實體最大的弱點便是心臟處，而靈魂體則是由精氣凝結而成，那精氣的中心便是命門，而每個人的命門又各不相同。
玄天溟想借著所謂的切磋殺了她，殊不知她也是想要利用這個機會找到他的命門。
所以，她故意朝他的各個方向攻擊，看他最緊張哪裡。
結果，她發現，當她瞄準他左胸口的中心位置的時候，他會下意識的偏離幾分。
誠然，那便是他的命門。
而她早就和楚君陌約定好了，他負責纏住玄天溟，她則負責攻擊他的命門。
她很清楚，這場跨越了千年的戰爭，不是玄天溟死，就是他們亡。
玄天溟聞言，眸中驟然湧起了一抹濃烈的怒意，一張妖嬈的面容變得陰冷無比。
這個女人竟然敢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
他的眸子緊緊的盯著莫子依，那眼神恨不得要將她撕成碎片。
莫子依的秀眉微蹙，拉起長弓，正準備再補一箭，卻忽而見到他的周身湧起一股強烈的魔氣，宛若漩渦一般，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那魔氣越來越甚，好似濃郁的黑霧，遮去了玄天溟的身形。
很快，黑霧散盡，被隱藏的東西也逐漸暴露了出來。
一隻巨大無比的黑獸，形似老虎，足若龍爪，目似銅盤，背上有著一對龐大的黑色羽翼，頭上長著兩隻尖尖的長角，尖銳粗長的獠牙暴露於外，看起來可怖而又駭人。
沒有人想到，那妖嬈魔尊真正的形態竟是如此醜陋而又嚇人的怪物。
莫子依也不由得面露吃驚，不自覺的轉眸看向楚君陌，「它真的是玄天溟嗎？」
楚君陌的紅眸冷冷的盯著眼前的怪物，眸色愈發的暗沉，薄唇微微頜動，「玄天溟是上古凶獸窮奇的後裔，如今的模樣才是他最原始的形態。」
莫子依頓時一怔，一顆心也不禁沉了下來。
上古凶獸窮奇，只存在於古代神話中的生物，聽聞兇惡無比，極愛吃人，還特別喜歡從頭開始進食。
即便她未見過窮奇的真正模樣，她也知道，眼前這個龐大的黑色怪物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更為重要的是，玄天溟從人化獸，他的命門便由胸口變成了腹下，防備更加嚴密，她又如何能夠得手？
那隻黑獸緊盯著莫子依，張開巨口，發出猛烈的吼聲，似是在咆哮。
一時間，地動山搖。
那聲音極大，幾乎要貫穿莫子依的耳膜，使得她的腦袋也變得很痛。
楚君陌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嚴肅，下意識的便將莫子依護在自己的身後。
莫子依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腦袋，覺得自己好像清醒了些，便走到楚君陌的身旁，對他回眸一笑，「這一次，你可不能再把我拋下了。」
她的語氣似乎很是輕鬆，還帶著些許的調笑，只是那雙清眸卻是異常的認真。
楚君陌微微一愣，瞬間便瞭然，薄唇慢慢暈開了一抹極為好看的淺笑，「好，我答應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開你。」
上窮碧落下黃泉，至死也不會再將你拋下。
莫子依仿佛鬆了口氣似的，對他柔柔一笑，復而便又再度轉眸，看向面前的那隻龐然大物，殺意漸漸浮起。
楚君陌也轉眸向前，紅眸妖冶，手中的赤霄劍嗡嗡作響。
上一世，他們便是最融洽的搭檔。
這一世，亦是如此，無論面對什麼。
莫子依負責遠攻，楚君陌則負責進攻，兩人一前一後，配合的親密無間。
他們的配合就像是一道嚴密的大網，將那隻黑獸頓時便困住，束手束腳。
仿佛無論它怎麼攻擊，都會被他們輕易化解。
總是被壓制，使得那隻黑獸心中的怒意四起，它自然明白，想要攻破這張大網，就必須要讓打破他們的配合。
它一邊佯裝向楚君陌進攻，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一邊暗自將目標瞄準了莫子依。
莫子依見到楚君陌被壓制，便快速揚弓，向那隻黑獸的腦袋射了過去。
只是，當那銀色的箭矢剛剛離弦，她的眼前便驟然出現了一條龐大的長尾，帶著巨大的衝力席捲而來。
她猝不及防，還未準備防禦，便覺得自己仿佛撞上了鋼板，一陣劇烈的疼痛在胸口處蔓延，喉頭頓時也湧起了一抹腥甜。
巨大的獸尾一掃，莫子依便好像一隻纖弱的花朵，瞬間便被甩了出去。
楚君陌的眸色一變，想要去救她，卻沒有想到那隻黑獸瞄準了時機，趁著他分神之際，給了他一記重擊。
伴隨著「砰」的一聲，楚君陌從空中直落而下，猛烈的砸向地面，殷紅的鮮血落在他那出塵的白衣上，好似朵朵盛開的紅梅。
莫子依原以為自己會被那巨大的衝力而打進牆壁，更加強烈的疼痛感會緊隨而至。
但是，出乎她的意料，她好像撞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所有的衝力仿佛在一瞬間都被卸下。
莫子依努力的隱忍著自己的痛意，強撐著眼皮，睜開雙眸。
只是，下一秒，她便不由得面露驚詫，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出現在她面前的是一隻水藍色的巨獸，肚皮泛白，耳朵好似一對潔白的翅膀，眼睛圓潤，脖子處掛著一顆藍色的水晶，裡面的光芒在緩緩流動，熠熠生輝。
它用長長的尾巴將莫子依包裹於其中，圓滾滾的大眼睛緊緊的盯著她，看向她的神情滿是擔憂。
誠然，出現在莫子依面前的這隻巨獸就是一個放大了N倍的雪寶。
「娘親，你沒事吧？」那隻巨獸忍不住低低問出聲，聲音依舊是熟悉的稚嫩。
莫子依頓時一怔，仿佛恍然回過神來，衝著它輕搖了搖頭，「沒事。」
雪寶一聽，心中便覺得好似忽然放下了心，不自覺的抬眸向楚君陌的方向瞥了過去，卻見到楚君陌受傷在地，而那隻黑獸正在逐漸逼近。
它頓時大驚，連忙將莫子依放了下來，「娘親你在這裡休息，雪寶幫你們去打大壞蛋。」
說著，它便快速一移，瞬時間便擋在了楚君陌的面前。
粗壯的藍色尾巴憤然一掃，直接便抽上了那隻黑獸的臉，使得它被迫後退。
莫子依緊捂住自己的胸口，努力的隱忍著痛意，暗自凝神對紫姝道，「是時候了。」
「你真的打算這麼做嗎？」紫姝那充滿擔憂的聲音緩緩傳來。
莫子依看向遠處雪寶奮力抵擋著那黑獸的模樣，櫻唇不禁抿了抿，神色堅定，「我很確定。」
紫姝無奈的嘆了口氣，只得妥協，「我知道了。」
莫子依緩緩閉上了眼眸，周身逐漸泛起了絲絲縷縷的紫色光芒，慢慢滲入了她的胸口，她身上的痛意也漸漸消失。
與此同時，她背後的曼陀羅華悄然盛開，美麗的花朵逐漸延伸，慢慢占據她身上的肌膚。
她身上的紫芒越來越濃，漸漸使得她變得模糊了起來。
很快，那妖嬈的曼陀羅華便占據了她的整個雪背，在她的身後艷麗盛開。
柔和的光芒逐漸散盡，她身上的襯衣長褲卻變成了一襲紫白相間的衣裙，一條白色絲帶束於腰間，長長的黑髮盤成馬尾，整個人看起來清爽而又幹練。
她緩緩睜開雙眸，清澈的黑瞳卻變成了冰冷的紫瞳，整個人都好似煥然新生，與之前截然不同。
她的素手緊握，飛身而起，向那隻黑獸再度襲去。
雪寶飛在空中，用那粗壯的蛇尾纏住了那隻黑獸的腦袋，任憑尾巴被獠牙刺得鮮血淋漓，也依然忍痛不放。
而楚君陌早就已經變成了原身，長長的八隻狐尾分別從不同的方向束縛住了那龐大的黑獸，使得它不能動彈。
雖然那隻黑獸已經被暫時束縛住，可是雪寶和楚君陌都已經幾乎耗盡了力量，根本無力抽手將它斬殺。
見到莫子依飛身而來，雪寶的眸中頓時燃起了希望，連忙呼喊道，「娘親！」
那隻白狐聞聲，不禁眸色一動，待見到莫子依的身影后，那紅眸中便逐漸浮現出了一抹耀眼的光芒，璀璨至極。
莫子依輕點了點頭，快速撿起楚君陌身旁的赤霄劍，握在手中。
那赤霄劍似乎感應到了什麼，劍身輕輕的顫動，仿佛是在興奮，是在雀躍。
艷麗的紫芒從劍身滑過，淳厚的仙力不斷的注入其中。
莫子依看著那隻不斷掙扎的黑獸，眸色一冷，迅速化成了一道耀眼的紫芒，從那隻黑獸的腹下滑過。
黑與紫的劇烈碰撞，黑暗與光明的相互較量，結果毋庸置疑。
那隻黑獸的腹下滿是宛若鋼針一般的毛髮，掠過莫子依的身體，刺破她的肌膚，鮮血將她的紫衣染成了一片鮮艷的深紅。
劇烈的痛意不斷傳來，讓她幾乎以為自己身體已被撕碎。
但是，她的素手依然緊握著赤霄劍，貝齒緊咬，努力的隱忍著，傾儘自己的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氣。
紫芒滑過，龐大的黑獸瞠著碩大的雙目，發出一聲極其悽慘的低吼聲，那聲音極大，震得周圍都在不停的晃動，空間似乎都變得扭曲了起來。
仿佛是感覺到了死亡的迫近，那隻黑獸竟奮力掙扎，將頭上的雪寶大力的甩將出去，同時，四腳一抬，以極快的速度掙開了那狐尾的束縛。
只是，到了此刻，所有掙扎都顯得那麼的徒勞無功。
它聲嘶力竭的哀吼著，低鳴著，痛苦的想要毀天滅地，碩大的雙目猙獰的張大，滿是暴怒。
但是，下一秒，伴隨著「砰」的一陣聲響，那隻發瘋的黑獸便倏然間碎裂開來，迅速化為了星星點點的塵埃，在空氣中快速消散，湮滅於無形。
一切都塵埃落定。
楚君陌快速恢復了人形，紅眸下意識的去尋找著莫子依的身影。
她躺在那黑獸所消失的地方，渾身是血，霸道的赤霄劍臥在她的手邊，十分的安靜。
楚君陌眸色頓時一變，心中立即升起一種濃烈的恐懼感，不自主的便拖著滿是傷痕的身體，快步向莫子依的方向走了過去。
與她越來越近，他也漸漸看到了她的模樣。
她的身上千瘡百孔，優雅的紫衣已經被撕扯的破破爛爛，身上幾乎沒有一處完好，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紅色。
她那烏黑的長髮變成了如雪的白髮，散落開來，為她整個人增添了一抹淒涼之感。
她的小臉慘白如紙，櫻唇沒有絲毫的血色，往日靈動的雙眼此時也闔將了起來，好似一個破碎的布娃娃，毫無生氣。
楚君陌的眸中頓時浮起了一抹痛意，身子仿佛驟然失去了力氣，半跪下來，怔怔的看著那個脆弱的人影。
他慢慢將她扶起，緩緩攬在自己的懷中，動作小心翼翼卻又溫柔無比。
他並未說話，只是垂眸看向她那蒼白至極的小臉，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撫摸著她的面頰，帶著些許的顫意。
雪寶也飛到了莫子依的身旁，見到她的眼眸緊閉，那圓潤的大眼睛頓時就變得通紅了起來，冰晶簌簌的掉落在地，與那地面上的血水極快的融合在了一起。
它哀傷的垂下頭，用腦袋輕輕的蹭著莫子依的放在身側的素手，低低喚道，「娘親……」
無論它怎麼向她撒嬌，眼前的女人依舊沒有反應。
楚君陌的紅眸是一片無盡的死寂，周身的空氣仿佛也覆上了一抹悲涼的色彩。
他溫柔的攬著她，輕柔的拭去她臉上的血跡，如同往常一般自然的將她那亂了的碎發撥到耳後。
明明是親密甜蜜的動作，此時卻是顯得傷痛無比。
鳳離塵恰好站在楚君陌的對面，將他的神色一覽無遺，總是浮著笑意的桃花眼也不禁沉寂了下來，紅唇緊抿。
尚凌風、燕焱和孔成武站在鳳離塵的後面，自然也見到了眼前的一幕，神情都不由得變得肅穆了起來。
身為妖族的大將，對於莫子依，幾人的心中其實是沒有太多好感的，甚至還有幾分怨恨。
畢竟因為她，少主才會捨棄妖族的王位，放棄了妖族的一切。
但是，見到她那般奮不顧身的沖入黑獸的腹下，擊殺了魔尊，他們在驚詫的同時，也重新認識了這個女人，甚至在心中對她湧起了幾分敬意。
沒有幾個女人能夠像她這般，敢於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更何況是將對方擊殺。
如今見到她這般沒有生氣的模樣，他們的心中也不禁有些惋惜和哀傷。
森亞扶著易嘉諾在一旁遠遠的看著，暗黃色的眸子卻不禁紅了起來，而唐慧心也是一臉痛色，緊咬著唇瓣。
空氣仿佛瞬間凝住，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中間的那一抹浴血的紫色身影上。
鳳離塵微微靜默了一會兒，終於還是忍不住走到了楚君陌的面前，半蹲下身子，仔細的端詳著莫子依，查看她的情況。
「有救嗎？」楚君陌緩緩動了動唇，聲音嘶啞而又低沉，似乎融合了滿滿的痛意。
鳳離塵緩緩垂下了眼眸，低低出聲，「她耗盡了自己的所有仙力，身上又失血過多，如今……」
他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在場的人卻都是心知肚明。
楚君陌心中的最後一縷希望也逐漸熄滅，他的整個人都仿佛籠罩無盡的哀慟里，就連那璀璨生輝的紅眸仿佛也褪了色彩，一片幽暗。
他將她抱得更緊了些，用涼薄的下巴輕輕的摩挲著她那額前的細發，薄唇微微頜動，「第二次了。」
「我已經是第二次看到你的這般模樣了。」
「上次你讓我等了一千年，這次，你又打算讓我等多久呢？三千年？五千年？還是一萬年？」
「你知不知道，千年的時光很漫長，漫長到讓我曾以為時間已經停止。」
……
他靜靜的擁著她，自言自語的說著，神情沒有多少的變化，只是那聲音卻是十分的悲涼，悲涼的讓人幾乎要窒息。
她躺在他的懷裡，仿佛在安靜的聆聽著。
只是，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她身後的白髮正在一點又一點的變黑，那被刺破的傷口也在慢慢的復原。
他的話語越來越低，最後漸漸的沒有了聲音。
與此同時，他的紅眸也緩緩闔上，將她的身子越攬越緊，一滴淡淡的淚珠竟緩緩浮現在他的眼角，順著他那俊美的輪廓逐漸下移。
他只是將她越攬越緊，仿佛只要感受到了她的溫度，他便可以自欺欺人的告訴自己，她只是在自己的臂彎中安靜的沉睡著，只要等會他輕輕喚她，她便會睜開雙眼，迷濛的看向自己，隨即便對自己溫柔一笑。
他微微動了動唇，帶著滿滿的眷念與柔情，輕輕喚道，「子依。」
「嗯？」
她那疑惑的聲音倏然響起，使得他那修長的身體輕輕一顫。
他頓時一怔，覺得自己必然已是神經錯亂，竟然生出了幻覺。
不過若是這幻覺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倒也是極好。
他明知道他只是在麻痹自己，但是，他卻渴望著那抹虛幻。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憐憫他，竟然會對他的願望做出了回應。
下一秒，他便覺得自己的臉頰上傳來一陣柔軟的觸感，帶著些許的溫意，那感覺與她的唇極為相似。
「鹹鹹的。」她的聲音清麗，帶著些許的俏皮。
楚君陌的身體微微一僵，隨即心中便好似波濤洶湧，怎麼都平復不下來。
他那長長的眼睫輕輕一顫，想要睜開看她，卻又害怕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覺。
忽而，他的耳邊傳來她的低低的輕笑聲，「你要一直閉著眼睛到什麼時候？」
他恍然一愣，狹長的紅眸終於緩緩睜開，一張白皙的小臉瞬間便展露在他的眼前。
他怔了怔，復而眸中便湧起了一抹強烈的喜意，似乎還有些難以置信。
許是察覺到了他的想法，她歪在他的懷裡，抬眸看他，柔柔的小手輕撫著他的俊臉，嘴角帶著痞痞的笑容，「這麼好看的男人還沒有成功的拐回家，我怎麼可能捨得死呢？」
楚君陌愣怔了幾秒，繼而便不禁輕覆上了她的小手，薄唇緩緩暈開了一抹淺淺的笑意，「我早就是你的了。」
她揚唇笑著，「那當然，我還記得某人說要娶我，我就等著他兌現承諾呢。」
「他一定會兌現承諾的。」
他笑著看向她，神色滿是寵溺，嘴角的笑容也變得愈發溫柔。
在場的眾人都不禁暗舒了一口氣，臉上也不由得浮起了些許的笑意。
只是下一瞬，頭頂上傳來了轟隆隆的巨響，大塊大塊的石頭接二連三的掉落下來，幽閉的地下空間正在逐漸塌陷。
「這裡要塌了，先出去再說。」楚君陌一邊將莫子依扶起，一邊出聲提醒道。
眾人都點了點頭，準備原路返回。
森亞扶著易嘉諾也正準備離開，唐慧心也緊緊跟著。
就在他們走到一半的時候，坍塌的速度忽然加快，一連串的石塊掉落下來，好巧不巧的正對著易嘉諾的方向。
唐慧心聽到異響，一抬頭便見到了迅速落下的石塊，頓時臉色一變，下意識的便將易嘉諾的身形推開，「小心！」
森亞扶著易嘉諾，隨著她這麼一推，也不受控制的旁邊倒了過去。
好在他的身手敏捷，極快的穩定了身形，再回眸一看，卻見到唐慧心跌坐在地上，右腿滿是鮮血，而旁邊則躺著幾塊染血的石塊。
顯然，那堆石塊掉落到了她的腿上。
一直昏迷的易嘉諾忽而醒了過來，下意識的便向周圍看去，卻忽而見到唐慧心的右腿染滿了鮮血，便不由得掙開了森亞，快步走向她，「你受傷了？」
「她是為了救你。」森亞緩步跟了上來。
易嘉諾頓時一怔，眸中瞬間滑過了一抹不知名的情緒，對著唐慧心伸出了右手，「來，我背你。」
唐慧心沒有想到他會突然醒來，更沒有想到他會對自己伸出手，便不禁愣了愣，隨即便連忙擺手，結結巴巴道，「不，不用了。」
易嘉諾的俊眉微擰，抬手便抓住了唐慧心的手腕，將她拉起，半蹲下身子，將她背了起來。
唐慧心滿臉通紅，想要掙扎著下來，但是看周圍滿是坍塌的危險，便又不好給他們添麻煩，便乖巧的趴在他的背上，一動不動。
易嘉諾的嘴角微揚，從後將她攬緊，背著她大步向前走去。
當他們全部出來的時候，身後那龐大豪華的別墅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
莫子依緩緩抬頭，見到那別墅上方密布的烏雲已經消失不見，天空是一片蔚藍。
莫子依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不自覺的心情舒暢，抬眸看向楚君陌，對他揚唇笑道，「都結束了呢。」
困擾他們千年的夢魘，一切的一切，都隨著這座別墅的坍塌而消失殆盡。
楚君陌看著她，妖冶的紅眸盈滿溫柔的情緒，薄唇微動，「嗯，結束了。」
雪寶化成原先迷你的模樣，乖巧的蹭著莫子依的手腕，仿佛是在撒嬌。
鳳離塵站在一旁，緩緩收起了手中的靈羽劍，美麗的紅唇逐漸上揚。
這一次，他沒有遲到。
廣袤的天空，萬里無雲。
一白一紫，一個俊美非凡，一個清秀美麗，相視而笑，和諧的好似一副美麗的畫卷。
千年姻緣，宿命牽扯，三世糾葛，愛恨痴纏，待塵埃落定，夢魘湮滅，只盼執你之手，與你共度永恆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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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會上傳甜甜番外哦，另外，心心要暫時休息一段時間，好好理理思路，新文預計在六月中旬開啟，到時候希望小可愛們的再度臨幸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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