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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馮簡連夜叫人打掃屋子。

  他坐在沙發上,有些疑惑。

  宛雲住進來之前,公寓裡除了自己沒有任何一個會喘氣的生物。她倒是隨手在陽台養了幾盆植物,馮簡現在沒事往裡面澆澆開水——莫非是那些東西散發的味道?

  馮簡剛準備走到陽台查看,清潔工把他叫住,吞吞吐吐。

  「馮先生,可不可以打開那個箱子?」

  什麼箱子?馮簡順著對方目光,看到之前收到的快遞。

  ——箱子裡只有最下一層裝著衣服,上面整層是活生生的海貨和新鮮水果——現在已經不再是了。溫度升高,所有的食物徹底腐爛,汁水外溢,露出袋子。儘管有防塵袋保護,箱子裡的全部衣服算是徹底廢了。

  甜蜜水果和腥甜海貨的味道交織,再被空調一吹,令人印象深刻。

  蹲著打開箱子的清潔工突然喉嚨「咕咕」兩聲,轉頭吐在宛雲之前新買的昂貴地毯上。

  馮簡往後退了兩步。

  第二日,宛雲和何瀧到公司沒坐多久,門就被敲響。

  何瀧看到來人是馮簡,嘖了聲,向外揮揮手:「如果小馮找云云是談小兩口的私事,再尋時間吧。現在我和云云要說公事,小馮你……」

  馮簡直直瞪著宛雲。

  宛雲輕聲道:「不知馮總找我因公因私?」

  馮簡的臉比門還黑。他臨走前,忍不住回頭:「那些水果和海貨是不是你送的?」

  「什麼?」宛雲一愣,仿佛才想起來,「珍媽一直嘮叨我,讓我給你捎些食物,她的心意你收到沒?你要儘早食用,夏日食物容易變質,馮總小心身體。」

  馮簡冷笑:「你知道我不會立刻打開箱子!」

  「馮總城府那麼深,我怎麼能猜到你的想法?」

  這時門開了,幾個理事交談走進來。

  馮簡氣得用手指了指李宛雲,轉身走了。

  會議中途,何瀧壓低聲音問宛云:「你倆最近又在鬧什麼?」

  宛雲不出聲,看著手下的資料。

  過了會,她淡淡道:「離婚吧。」

  何瀧只當玩笑。

  馮簡大換血了新的西服後,對宛雲開始避而遠之的冷淡。

  與此同時,周愈的電話越來越頻繁。

  他很耐心,一直很耐心。

  掛掉後再回撥,一天三次。

  「你到底想要什麼?」有一天宛雲終於問,她說,「十年前,你贏了我是不是?現在要破壞我和馮簡,恭喜你已經做到。但你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周愈在電話那段笑。

  他說:「我想讓你承認你堅持的東西一直是錯的。

  宛雲扔了電話。

  所謂近墨者黑,最近她的脾氣變得非常非常不好。有時候會議上都在走神,直到旁邊馮簡突然撞她一下,面無表情的推來紙條。宛雲沉默片刻,照著紙條把數據念出來。

  何瀧看在眼裡,不過她不再心心念念關係兩人關係。

  自然有私心。何瀧誠希望宛雲幸福,但此一時也彼一時,宛雲重新入主企業,利益重新分配,和馮簡的關係的確不能總這麼親密無間,有些爭執也是好的。

  ——太遺憾了,是不是?母女都做不到坦率相處,更不要說夫妻。

  完美關係,只出現在畫裡。

  館長來參觀宛雲將近完工的油畫。

  畫室只開了兩盞燈,油畫的背景是稠密的全黑,眼睛略微適應了一陣才看到目標。

  依舊是衣著無華,沉靜羞怯的少女。但被宛雲上色後,仿佛水汽般附在油畫表面有生氣,色澤均勻撒布出珍珠般的光輝。

  少女很真。但那又的確是畫,帶著美到不真實的溫柔冰冷,只在朦朧的畫布中隔岸觀火,用媲美加勒比海藍的眼眸深深注視來客。一時間,天地仿佛被畫中人不可透露又呼之欲出的心事撫慰到鴉雀無聲。

  他久久不能移開目光。

  「要是你死了,這畫價格能再翻一倍……」館長回頭看著宛雲臉色,乾笑兩聲,「嘿嘿,我只是隨便說下藝術家的最終宿命。」

  宛雲淡淡道:「即使加了增稠亞麻籽油,晾乾仍需要半個月,趕得上拍賣?」

  館長點頭:「速乾的問題交給我。」近幾年他主要以修復油畫為主,這方面是行家。

  「云云,你真的不想拍賣這幅畫?」

  宛雲點頭。

  「這幅畫現在能賣很多錢啊……不過這些錢,你回到李氏也能賺回來。」館長遺憾的說。

  油畫再配上之後隱藏的故事,加上館長的巧舌如簧的推銷,想必值得一個好噱頭和好價格。

  不過宛雲傾向於自己珍藏它。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碰到難得而純淨的感情而且幸運到參與其中。如果自己從來得不到,至少還目睹過別人曾經有。

  捫心自問,馮簡喜歡她嗎?他動心了,她又不是瞎子。但如果按照這個要求推算,周愈曾經甚至現在,也都是喜歡她的。

  那一點點程度的東西,只會讓人更加寂寞。

  宛雲實在有點累。人人都有自尊,沒道理她總比別人更堅強。

  煩惱和心事總是那麼多,偶爾做夢,看到自己有著滿手的好牌,卻坐在不明規則的牌桌面前。

  太可笑了。

  「這畫還沒有名字。」

  「館長幫我取一個吧。」她強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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