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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鳳霄接過甜糕,第一次覺得溫姝或許喜歡過隆裕。

  不遠處搭建起了戲台,「今日這是什麼戲?」

  溫姝抬眼透窗望過去,「講的是一個妙齡少女替枉死的兄長翻案未果被當權者逼死在大火中的故事,從京城傳來的。」

  「你是否覺得熟悉?」

  「許多年前,我在長公主府中陪殿下停過這一齣戲,當時殿下十分生氣,戲班子後來再不曾在京城唱過這齣。如今這齣戲重新改編,得了一個皆大歡喜的結局,正是應景。」

  「的確應景了。」

  台上的戲子咿咿呀呀地唱,晃動的紅幕如烈火將戲子包裹。梆子聲響,鑼鼓聲歇,掌聲如雷涌動,案前的面已經涼透多時。

  戲中人大仇得報,戲外人如釋重負。

  祁鳳霄看著溫姝的眉眼和髮鬢,心中想,可惜溫姝不知道,隆裕之所以喜吃甜糕,是因為有個人像極了甜糕。

  於是他便開口問了,「今日的甜糕,你是為了隆裕買的嗎?」

  溫姝嘆息,「喜歡吃甜糕的人是祁鳳霄。」

  無論隆裕或者隆慶,是男人或者女人,他們都只有一個叫做祁鳳霄的名字。

  於是他恍然笑了。

  他們坐在那裡已經聽了一整日的戲,麵館就要打樣,人群三三兩兩散開,店小二開始趕客。

  這是溫姝最後一次陪他聽戲了。

  這一日祁鳳霄後來回想,連溫姝腰間衣帶的顏色都無比清晰。他恨不得將這一日過成一輩子,可一輩子太長,一日又太短,臨上馬車的時候溫姝立在下方送他,身後是明亮的月光與墜落的花葉。

  眼看花瓣落滿他的雙肩,祁鳳霄到底沒有伸手替他拂去。

  年輕的侍衛們看到陛下進了馬車,聲音有些乾澀,「走吧。」

  連侍衛們都忍不住回頭看向那道月光下始終緘默佇立的影子,陛下卻始終沒有回頭。他們知道就是這個人讓陛下千里跋涉而來,如今又千里跋涉而去,沒有人知道這個青年的名字,就像沒有人敢稱呼陛下的名諱。

  馬車走了許久,趕車的侍衛說,「陛下,那位公子還在原地。」

  陛下沉默良久,嘗了一口從小鎮帶回京城的甜糕。

  他已嘗不出世上的味道,只這甜糕齒頰留香。

  溫姝靜靜地看著馬車漸行漸遠,一如當年他在長公主府中舉著紅傘凝望時候的模樣。紅傘已經破舊,故人已經遠去,只他一人留在原地,看馬蹄踏碎落花,天邊浮雲蔽月,海市蜃樓皆不見。

  第二百二十五章

  祁鳳霄走了,祁康也跟著離開了。

  祁康已在桃花鎮逗留很久,他走的時候只帶走了一隻籠子裡的鳥。到他如今這樣的地位已經什麼都看的很淡,只是在離開前問溫姝一句,「你說他會回來嗎?」

  溫姝嘆息,「我不知道他是否會回來,但我知道你不會再來。」

  祁康苦笑,「你到底看的通透。」

  溫姝的存在日日提醒他過去的罪孽,他沒有臉再出現在溫姝面前。他這些時日執著地留在溫姝身邊是想看到一些舊日的影子,也想得到溫姝的原諒,但祁鳳霄來過之後他才發現,溫姝連祁鳳霄都無法釋懷,而他不過是溫姝腳下的碎石,不足以拌住他的腳步,也不足夠引他注目。

  他這顆可有可無的石子應該回到他原來的地方了。

  這才是對溫姝最大的尊重。

  「你愛過祁鳳霄嗎?」

  溫姝沒有回答。

  「祁睿瘋了,顧翊死了。死的時候被剝皮拆骨,這世上我還沒有見過有人能死的這樣慘,祁睿目睹了這一切,你猜那時候的他在想什麼?」

  溫姝冷笑,「他在想下輩子也絕不會放過我。」

  祁康嘆氣,「溫姝,我比你了解七哥,他心裡有你。」

  溫姝仿佛聽了一個天大的笑話,「這樣的福氣送你你要不要?我敢保證,咱們的太子爺到最後一刻心裡都沒有半分悔恨。」

  祁康看著溫姝說,「我與他一同長大,打小他要的東西想盡辦法也要得到,我這個哥哥身為太子,卻在父親的一味打擊之下韜光養晦,偽作紈絝來迷惑世人的眼睛,先是借你的手除去祁寧,後來又將祁清弄瞎,最後甚至殺了祁清,對自己的生父下毒,若非先帝將雲歧放到了民間,今日的皇位恐怕只能是他的。而你是他除了皇位之外唯一執著的一個人,但他瘋魔太久了,早已不知道怎麼才是真正對一個人好,他關著你傷害你折磨你,並認為這是在愛你。」

  「祁睿和先帝的性子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先帝擅長把控人心,祁睿只會將你越推越遠。」

  溫姝淡淡道,「這個人我現在只是聽到名字都覺得噁心。」

  祁康不知道該說什麼。

  祁睿對溫姝所做的一切人神共憤,他本沒有立場替祁睿說話。

  「顧翊死了,你開心嗎?」

  溫姝想了想,終於道,「我養了很久他的貓,但是貓也死了。」

  他的貓比他死的體面。

  他的未盡之言祁康明白了過來,便笑道,「你莫要嫌陛下狠毒,他是在替你報仇。」

  「親王殿下,誰的好話你都願意說,卻不知道你自己犯下罪過的時候,有沒有人願意替你說話?」

  沒有人。

  祁康心裡默默回答。

  許多人說過他不像皇家的人,但他到底還是皇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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