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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就在坐立不安的右騎衛領軍立刻起身,幾乎是激動道:「城主!」

  牧允之睜開眼,神情在一瞬間冷靜清明了起來:「迎敵!」

  「是!」

  於是,一切似乎都塵埃落定了下來。

  年朝夕看著他,略微笑了笑,難得的沒帶什麼情緒,轉身想離開。

  牧允之卻叫住了她:「兮兮。」

  年朝夕頓住了腳步。

  背對著他,她聽見這個當了自己許多年未婚夫的男人說:「前線危險,你不要去了。」

  年朝夕笑了笑:「牧允之,我說過,我死之前,誰也不能染指月見城。」

  牧允之:「可是……」

  年朝夕卻已經不再聽他說什麼,快步走了出去。

  路過鄔妍時,她近乎恐懼的往後退了兩步。

  年朝夕卻連看都沒看她,大踏步走向自己的院子。

  身後的牧允之下意識地想追過去,沈退卻按住了他的肩膀。

  牧允之皺眉:「沈退!」

  沈退冷笑道:「我剛剛要棄城,你沒有反駁,她既然都有拿我祭旗的心,又怎麼可能不怨你,你語氣追著她讓她別上戰場,倒不如也去戰場好看著她別胡來。」

  說罷,他也不管牧允之什麼反應,甩手大踏步離開。

  牧允之:「你要去哪兒?」

  沈退冷冷道:「她是大仁大義的戰神之女,我是蠅營狗苟的卑鄙小人,可大仁大義改變不了月見城的結局,而我這個小人總要準備個退路,萬一城破,哪怕是看在戰神的份上,我也不能真的讓她死在月見城。」

  沈退腳步飛快的離開,牧允之看著他的背影,眉頭微皺。

  一旁的宗恕看了片刻,默不作聲的提起醫箱走了出去。

  牧允之如有所覺一般問:「你要去護城大陣?」

  宗恕嘶啞著聲音道:「我是她的醫師。」

  一時間,整個議事廳只剩下了牧允之。

  不知為何,一股莫名的不安襲來。

  關於年朝夕。

  可是這麼多年,幾次險死還生,她都熬了過來。

  畢竟她這麼怕疼,也這麼惜命。

  她怎麼可能會讓自己出事呢?

  這時,他是這麼覺得。

  ……

  年朝夕踏入院落,恍如隔世。

  魘兒惴惴不安道:「姑娘,您真的要……」

  「魘兒。」年朝夕卻打斷了她。

  她站在一副沉重的盔甲前,淡淡道:「為我著甲。」

  第24章 (捉蟲)

  魘兒為她綁胸甲的時候,年朝夕正就著一人高的銅鏡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中瘦弱的女子穿著沉重的護臂和護膝,束帶一絲不苟的系在她身上,甲裙將將沒過膝蓋,露出了裙擺的斑斑血跡。

  頭盔於她而言過大了,於是她便也沒系頭盔,一頭長髮隨意的系在腦後。

  年朝夕盯著鏡中的自己看了片刻,恍然間居然以為死去的父親正站在她身前。

  曾經,父親也曾站在這裡,命人為他著甲,她在一旁看得好奇,胡鬧著要為他綁胸甲。

  父親隨她胡鬧,在她胡亂綁完之後問她:「兮兮喜歡我的盔甲嗎?」

  年朝夕便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喜歡!」

  父親哈哈大笑,毫不避諱的對他的下屬誇她:「不愧是我的女兒,連喜好都像極了我!」

  絲毫不在意自己的女兒當時連劍都拿不起來。

  後來,父親從戰場上回來,這套盔甲便被他送給了她。

  他說:「今天我穿著這套盔甲斬殺了那焚天魔的親弟弟,他日便等著我的兮兮也穿著這套盔甲斬盡魔族!」

  年朝夕珍之又重的將盔甲擺進了自己閨房之中,將父親的話牢牢記在了心裡。

  父親便心滿意足的笑道:「那群老匹夫聽聞我要送盔甲給你,千攔萬阻,口口聲聲說什麼送女兒家就該送嬌花首飾,哼!那群老匹夫懂什麼!我的女兒當然是像我了!」

  從那以後,這幅盔甲便成了年朝夕的,她將它日日擺在閨房裡日日看著,卻沒有一次機會能穿上它。

  那時年朝夕的願望是有朝一日身體能快些好起來,她也能拿起劍,然後穿上盔甲隨父親一起上戰場。

  後來她終於能拿起劍了,卻沒有了能和父親一起上戰場的機會。

  再後來山河平定、海晏河清,屬於戰神的故事都變成了傳說,年朝夕便也以為,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沒機會穿上盔甲了。

  沒想到有生之年她也有穿上盔甲的機會。

  魘兒為她綁好胸甲,年朝夕親手打開了存放著父親佩劍的玉匣。

  六十多年前,父親戰死,父親的下屬將父親的屍骨收斂之後,始終拿不起父親那把梗插在地上的佩劍。

  有人說是因為英魂未逝,佩劍懷念主人,於是徘徊在主人戰死的地方不願離去。

  後來年朝夕大病初癒,去了父親戰死的地方,拿起了那把所有人都拿不起來的佩劍。

  她將寶劍存放於玉匣之中,但從那之後,再也沒人能拿起過那把劍,哪怕是她。

  玉匣中的寶劍仿佛染上了一層塵跡,死寂一般。

  年朝夕看著它,輕聲問:「你可願意陪我去戰場?」

  片刻之後,劍鳴錚錚。

  年朝夕輕輕一笑,伸手握住了劍柄。

  下一刻,蒙塵六十年的寶劍出鞘,劍光烈烈,寒影鳴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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