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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公主務必繼續可憐我們!

  *

  當遠客離開之後,白於山的冷清是斷崖式的,倏忽一下就從喧嚷的紅塵里墜入寂靜。

  天雷移平了四面的喬木,寒風不受遮擋,幾乎是呈暴虐之勢往地面俯衝。

  小椿如今長得快有兩層小樓那麼高了,嬴舟從前做的擋風板派不上太大用場,吹得她東倒西歪,張著嘴直喝風。

  「唔唔哇——」

  她在北風裡形容猙獰,含糊不清道,「我好嬌弱啊……」

  狂風好幾次卷得枝幹險些折斷。

  嬴舟正於一旁忙著做結界,只那頭腦子有問題的鹿蜀圍著她打轉,大約還以為她是在風裡起舞,很快樂地刨蹄子跳來跳去。

  他要照顧小椿,妖力便恢復得很慢,結界搭起來也略費功夫,這邊無暇別處,很快就聽到她驚聲尖叫。

  「啊啊啊——嬴舟!快來啊!有蟲!會飛的!」

  她現在沒腿,更加跑不了,簡直就一活靶子,唯有不住地晃動枝葉,企圖嚇走對方。

  後者最終停在了地面距離樹體幾步遠的枯葉上,虎視眈眈地盯著這處的妖精。

  小椿戰戰兢兢,試探性地拿樹枝去趕它。

  「吁、吁……」

  他手裡的印才掐好,實在抽不開身,扭頭說:「你讓鹿蜀幫你一下——」

  「它幫我把蟲遞過來了!」

  「救命啊。」

  嬴舟:「……」

  等擋風的結界正式啟動,他才舉步回去,三兩下摘了那隻意圖不軌的天牛,扔到外面。

  小椿嚇得魂不附體,一面拍著胸口順氣,一面在心中把避蟲術法的修煉提上了日程。

  偏這時候,一聲沒藏住的笑意竄入耳畔——嬴舟竟然頗不厚道地在笑。

  許是察覺到她怨念的視線,少年方才解釋,「啊,沒有……我只是,想起了你剛下山的樣子。」

  小椿甚是不悅地叉起腰,「幹嘛,我那時候吵著你了嗎?」

  他慢吞吞地補充,「現在也沒有好到哪裡去。」

  「……」

  冬日的黃昏幾乎見不到夕陽,四下的光是一點一點沉寂的。

  滿山狂風呼嘯,而結界裡的這片天地,難得的風平浪靜,嬴舟坐在樹底同她一併看著暮色圍合。

  小椿沐浴著淺淡的月華氣息,忽然沒頭沒腦地開口道:「你說……」

  「白玉京真的死了嗎?」

  「不知道。」

  他神色未動,「或許吧,否則天雷也不會停下。」

  小椿模稜兩可地回應了一聲。

  但他不是受「天」的影響,永生不滅麼?

  「其實沒什麼好擔心的。」

  嬴舟像是猜到她的顧慮,「倘若他死了,是正好如他所願,如果沒死,既然不再出現,或許是另有別的出路。不管怎樣,他都達到了目的。」

  小椿正覺有理地點點頭,猛然發覺什麼,「你怎麼,都不介意我提白玉京了?」

  他聽聞笑了一下,「畢竟他是在所有樹靈沉眠後,唯一一個陪伴過你的人。

  「其實想想,我也沒什麼可醋的,反而還應該多謝謝他,倘若不是他,你就不會堅持到兩百年後的化形了。」

  小椿:「咦?你知道?!你如何知道的!」

  自己似乎從沒提過這樣詳細的時間。

  「呃……」

  一不小心說漏嘴了。

  嬴舟頓時語塞片晌。

  「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你。」或許是在試探她的反應,他後面的話便說得有些遲慢,「你沉眠之際,寒洇曾想辦法,讓我看過你的記憶……」

  儘管他極盡簡略之言,小椿聽罷其中因果還是頗為震駭。

  「啊!什麼!」

  她幾乎動起了周身的樹枝來表達內心受到的驚嚇,「那我的秘密豈不是都給你看光了!我瞧過野狼尿尿的事你也知道了!」

  「這怎麼可以——」

  嬴舟坐在樹下,簡直讓她灑了一腦袋的葉子,只好不住地遮著頭頂躲避,「沒有全部,就一些你最印象深刻的畫面而已,再說,我小時候的糗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等等,你冷靜點,好不容易長出來的新葉快掉完了。」

  待她總算恢復平靜,他拍著滿身的落葉嘆道:「所以呢?」

  「你在睡夢中,有聽見我叫你麼?」

  櫟樹思索著托「腮」回憶:「沒有……」

  「可話說起來。」

  她語氣納悶,「似乎小時候是有過這麼一個事兒,記不太清了。隱約……有個人影叫我『等一等』……」

  嬴舟:「……」

  這就過於詭異了。

  「寒洇不是說那隻山鴞可以窺探到你的意識嗎?怎麼聽上去似乎去了個奇怪的地方。」

  小椿懷疑地垂下樹枝,「誒,你該不會是走岔路了吧?」

  「……」

  不過經嬴舟這般提醒,倒是叫她勾起了一些久遠以前的回憶。

  「剛化形的時候啊……」

  白櫟把枝椏一轉,凝望著夜幕沉沉,烏雲遮月的蒼穹,無端多了幾分懷念的味道,「其實,就你看見的那一幕,在那一刻……我是想過要自我了結的。」

  少年停下了拍塵泥的動作,略微一滯,才將目光放到面前繁茂挺拔的綠樹上。

  小椿再說這段經歷時,有種釋懷的豁達,「但是我怕疼,所以最後也沒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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