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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庭外落雨紛紛,天與地都籠罩在一片水幕之中,山谷不見鳥雀,也未有旁人走動,四處都於嘈雜的雨聲中顯得十分靜謐。尹秋裹著公子梵的氅衣,歪在檐下的木椅上觀望雨景,公子梵坐在她身邊,手裡拿著針線和剪刀,正在替她裁製衣裳。

  尹秋此次來時什麼也沒帶,前兩天換下來的衣物又都洗了,遇上這兩天下了雨一直沒幹,先前沐了浴才發現沒有乾淨衣裳穿了,又不方便冒著雨叫弟子們送新的來,公子梵只得臨時取了套自己的,想看看改制後能不能給尹秋穿一穿。

  落雨天光線不好,屋子裡又有些悶熱,兩個人都坐在廊子裡。公子梵擺了張小木桌,點了幾盞燈,尹秋坐了半晌有些犯困,打著呵欠問道:「好了沒,還要多久?」

  「快了,」公子梵埋首,借著燈火縫縫補補,「再等一等。」

  尹秋見他動作熟練,針線活做得比自己還要好,不由笑道:「又會種花,又會煮飯,還會穿針引線,你怎麼什麼都會?」

  昏黃的燭光映在公子梵輪廓分明的面容之上,清貴俊秀間透著溫文爾雅。他把多餘的布料剪掉,翻來覆去地檢查著,說:「總不能事事都要旁人代勞,能自己做的就都該學著自己做,如此就算是一個人,也照樣能把日子過得好。」

  「我們夫子說,君子遠庖廚,」尹秋刻意打趣,「看來你不想做君子。」

  「君子與否,從來不由這些事定論,這話原也不是這麼用的,」公子梵說,「君子也要吃飯穿衣,飯從哪裡來?衣又是誰人做?有親近之人照顧妥當固然是好,卻不能將其視為理所當然,更不能以此自恃清高。所謂『君子遠庖廚』,不過是某些好吃懶做之人口中冠冕堂皇的藉口,你們夫子誤人子弟,叫滿江雪把他轟出去。」

  尹秋當然知道這話原意何解,只是有心想聽聽他怎麼回答,當下樂不可支,捧腹道:「我們夫子要是聽見你這麼罵他,鬍子都要氣歪了。」

  「我非君子,只是個俗人,」公子梵也笑,將裁好的衣裳蓋在尹秋頭上,「去試試俗人給你改的衣裳合不合身。」

  這衣裳分明是洗過的,很乾淨,可尹秋還是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藥味,她把衣裳從頭頂拽下來時,公子梵已經入了灶房,準備生火做晚飯。尹秋回到房裡換好了,對著銅鏡看了看,寬大的玄袍被改制成了符合她身形的長衫,交領箭袖,腰系玉帶,裙擺垂墜而無褶皺,十足的整潔利落。這畢竟是男裝,不免少了些女兒家的柔美,多了些少年人的意氣,穿在尹秋身上倒是將她襯得神采奕奕,格外好看。

  灶房裡漸漸燃起了青煙,霧氣順著煙囪蒸騰在和風細雨之中。公子梵將米飯蒸上,提著木桶要出門時,廊子裡站了個身形挺拔如青青翠竹,面上覆著張銀質面具的人。

  「像不像?」尹秋轉了一圈,嬉笑著問道,「從現在起,公子梵就是我了,你又是誰?」

  「你說的這個人,我也不認識,」公子梵道,「無名之輩不足掛齒,你不如扮別的,比如什麼聞名江湖的大俠,比公子梵要威風。」

  「我不認識什麼大俠,就認得公子梵,」尹秋見他披上了蓑衣戴好了斗笠,要往水井那頭去,便問道,「你那桶里裝的什麼?」

  公子梵在井邊蹲下,說:「是黃花魚,給你做魚吃。」

  尹秋說:「怎麼做?」

  「聽你的,」公子梵說,「你喜歡清蒸還是紅燒?」

  尹秋想了想,說:「都可以,師叔愛吃魚,我跟著她吃糖醋的比較多。」

  「那就糖醋,」公子梵取出小刀開始刮魚鱗,「餓了就先吃些糕點墊一墊,我儘量快一點。」

  尹秋「哦」了一下,便坐在木椅上安安靜靜地看著他處理起魚來。等到那條魚被開膛破肚處理完畢,公子梵又回到了灶房去,奈何他動作太快,其他東西都備好了鍋里的飯也還沒熟,公子梵只好對尹秋說:「你剛換下的衣裳呢?拿來我給你洗了。」

  尹秋跑回房裡將衣裳拿出來,這幾天她幾乎日日都要和沈忘切磋,打起來忘乎所以什麼都顧不上,裙角邊沾著不少泥,弄得有些髒了。公子梵拍了拍那裡的塵土,復又取過皂粉蹲去水井邊給尹秋搓起了衣裳。

  尹秋看了他一會兒,鼻息間始終聞著那股藥味,不由地心念一動,拿了把傘下了階,說:「我到林子裡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公子梵本想叫住她,但尹秋直接施展輕功飛走了,根本沒有給他說話的機會,好在尹秋的確沒過多久便回來了,兜著裙角走得小心翼翼,靴子都濕了一大截。

  「剛換的衣裳,是不又弄髒了?」公子梵說,「手上這件還沒洗乾淨,你跑得倒挺快。」

  尹秋裝沒聽見,把用裙角兜著的花瓣抖進木盆里,抿抿唇角說:「這麼漂亮的花,都被風雨摧殘了未免可惜,我給它收起來,烘乾以後再配點藥材,做個香囊。」

  公子梵擰乾了水,把衣裳掛在廊子裡,問道:「是送給滿江雪?」

  尹秋扭頭看了他一眼,不清不楚地「嗯」了一聲,說:「差不多罷,師叔也是有的……」

  衣裳洗好了,公子梵便又轉去了灶房忙活著燒菜,尹秋把花瓣鋪在篩網裡,擺在灶台邊烘著水汽。公子梵架好了鍋,澆了油,等油熱起來,他便將魚放進去,沖尹秋道:「你到外頭玩兒去,這裡油煙大,別熏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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