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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環顧道:「就算殺了所有人陪葬,你的雲夢澤也回不來了。這方天地屬於人族,本是大勢所趨。」

  洞庭笑容縹緲:「物是人非,天上日月幾度變換,我自然知道回不到從前,也知道你無心與仙門為敵,魔族敗局已定,可不管怎樣,總要竭力試一試,試過,才不後悔。」

  說著,洞庭又倒滿酒,舉杯敬道:「今晚我們心平氣和,同飲一杯,如何?」

  柳環顧舉起酒杯,冷酒入喉,不知如何,品出幾分苦澀。

  洞庭執起桌上散亂的書卷,「我這幾日翻了翻書,發現幾句有趣的詩。」

  燈火幽微,氤氳她的眉目,添上些如水的溫柔。

  她翻開折好書角的頁數,「早就想念給你聽。這句『長笑天地寬,仙風吹佩玉』,像不像在說你妹妹她們?還有這句,『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倒有幾分像陵陽。」

  「還顧望舊鄉,長路漫浩浩,這是你名字的來由嗎?」洞庭輕笑,「可真不適合,明明你一條路走到死,從來都不會回頭。我說你應當是這句,『中天一片無情月,是我生平不悔心』。」

  柳環顧問:「你的呢?」

  洞庭翻開新的一頁,「我也有一句詩,『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第192章 所謂無華

  昔人已乘黃鶴去,此地空餘黃鶴樓。

  黃鶴一去不復返,白雲千載空悠悠。

  懷柏再次登上孤山時,忽地想到這首詩。眼前雲山霧罩,松濤如浪。

  風聲沙沙響,她撫著額頭,明明方才還在西土飲酒,為何突然到了此處,是醉了嗎?

  「過年啦,你們快點!」

  少年在山間幾個縱躍,靈巧得像一隻山獸,躍到樹枝上,忍不住回頭喊道。

  溪流潺潺,幾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牽著手,嘰嘰喳喳地說:「師兄,我要穿新裙子!」

  「我要漂亮首飾!」

  ……

  小小懷柏拍手:「糖葫蘆!糖葫蘆!」

  他們的身影隨著流水,消隱去雲嵐中。

  懷柏目送他們離去,嘴角微揚,似悲似喜,循著山道,一路往上。

  過往的回憶一幕幕從眼前掠過,如飛鴻踏雪泥,只留下一兩行指印,而那些鴻鵠,早不知飛往何方。

  噼里啪啦的洗牌聲從山頂傳來,喚醒她傷懷的思緒。

  懷柏愣了下,快步走過去,然後目瞪口呆——

  老松冠蓋如雲,鬱鬱蔥蔥,松下,丁風華把牌一攤,「嘿,我贏了!」

  容長燭扶額,「你是不是使詐?」

  丁風華眼睛一瞪,「你可以質疑我的人品,但不能質疑我的牌技!」

  寧宵似乎有所察覺,往這邊望來,「小柏?」

  懷柏嘴角抽搐,「你們還……挺熱鬧的。」

  三個死鬼湊一桌,白瞎了她頭上白掉的頭髮。

  丁風華聳肩:「過年嘛,太無聊了,你怎麼來了?神魂出竅?」

  懷柏頷首,「喝醉了,」她笑了一下,「平日你們也不入我的夢來。」

  丁風華問:「入你夢幹嘛?我又不是你情郎。嘖,」他被自己噁心到了,露出嫌棄表情,「要入夢,我也是去找我家裂缺。」

  懷柏坐在石上,「三缺一?打幾把嗎?」

  丁風華搖頭,「你運氣那麼好!還帶著錦鯉。」

  容長燭並非孤山之人,好奇地問:「錦鯉是什麼?」

  丁風華:「不是什麼,是一條魚,彩色的。」

  容長燭恍然大悟:「是那種很漂亮的彩色的魚?」

  丁風華陷入沉思:「它不是漂不漂亮的問題,它真的是那種,很少見的那種,可以讓人運氣變好的魚。」

  寧宵與懷柏對視一笑,「小柏,過來一下。」

  身後,丁風華仍拉著容長燭,絮絮叨叨說著以前的經歷——「那天我剛從北域極寒之地拿到一塊磨劍的隕石,小柏就突然找到我,她誇我牌技好,試問孤山誰不知道?然後她和我打牌,把把都是開場贏你知道嗎?開場贏!摸到牌她就贏了!……」

  石崖料峭,雪落孤山,仙鶴在白茫茫的霧中飛舞。

  寧宵神情溫和如舊,「許久不見,你長大了很多……小柏,你眼圈紅了。」

  懷柏忍住眼中淚水,「師兄,我很想念你們。」

  寧宵笑道:「總歸是能見面的,無華還好嗎?」

  懷柏點頭,抬起手,掌中靈光閃爍,出現一條平平無奇的錦鯉。

  錦鯉在空中遊動,咕嚕咕嚕吐著泡泡,跟尋常魚兒沒什麼差別。

  寧宵早知無華被她丟在水塘里當鯉魚養,但看到好好神獸變成這幅樣子,心中還是忍不住嘆口氣。

  無華沒有形體,可變萬物,乘天地氣運而生,孤山裡的那些鯉魚跟它混養在一起,沾染上一兩分難得的氣運。所以才會有守閒峰錦鯉轉運的傳說。

  「無華與非攻皆非征伐之物,」寧宵道:「日後會有用的。」

  懷柏逗弄著錦鯉,「我知道。」非攻是守城之具,支撐佛門結界;至於無華,氣運本是玄而又玄的東西,說不定那次五子棋也多虧了它。

  寧宵望著孤山縹緲的雲煙,欣慰笑道:「你已經能夠支撐起仙門了,不負師尊那日的希冀。」

  懷柏眼角微濕,低聲問:「師兄,你們為何不入輪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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