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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人大多是沒有後代沒有家的山匪,一旦改了名,這世上恐怕再無東西證明他們曾經來過人世。

  離開北方之前,風紅纓重新梳理了下隊伍,願意跟她南下的成員則跟她走,不願意的,她不強求。

  這些人並沒有拜她為師,當初加入『三百一十』醫療小隊時的情況各不相同。

  有些人遭遇流彈後被風紅纓所救,一時感激不已進了組織。

  有些則是無地可去,還有些是想在組織里學得一門手藝……

  不論是哪一種,只要不賣國,不害人,遵守風紅纓立下的『三擊掌』規則,風紅纓都會將其納入麾下。

  現如今有人肯定不想離開家鄉隨她南下。

  果不其然,陸陸續續走了大半。

  最後跟她回奢雲城的只有一百零九人。

  回程時,風紅纓選擇坐火車。

  照舊是王二麻去買票,回來時,王二麻手中的錢一分都沒花出去。

  風紅纓納悶:「怎麼了?票沒了?」

  王二麻從兜里抓出一大沓票,悶聲道:「買到了。」

  「買到了你怎麼還耷拉著臉?」

  王二麻聳聳鼻子,語帶哽咽道:「師父,我想澹臺先生了。」

  風紅纓抬手將被寒風吹亂的碎發往耳後挽,過了這麼些年,她發現自己的左耳也出現了耳鳴。

  這可不是好現象。

  「你剛說什麼?」

  風紅纓問:「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王二麻拔高音量:「我說我想澹臺先生了!那年也是這樣的天氣,師父您讓我買了火車票,可澹臺先生偏要我們坐船……」

  風紅纓終於聽清了,迎著烈烈寒風,她道:「然後呢?」

  她已經好幾年沒聽到『澹臺先生』四個字了,恍然間聽到王二麻說起,她一下想起那年在碼頭上的情景。

  王二麻將錢塞給風紅纓,哭唧唧地說:「我剛才買票的時候將手帕里那張包漿的票弄丟了,正是那年咱們北上買的那張,火車站的人恰好撿到了,說什麼也不收咱們的錢……」

  王二麻哭得好大聲,風紅纓踮著腳輕輕拍拍面前這個四十好幾了還哭得像個孩子的男人。

  「我就是難過。」

  王二麻打了個哭嗝,竟說一些兒話。

  「師父,你說澹臺先生沒死該多好?他的票我來買,我一定要讓他嘗嘗坐火車的樂趣!坐船多累嗚嗚……」

  「好了好了,別哭了,大家都在看你的笑話呢。」

  風紅纓轉過身,卻見徒弟們都在掉淚。

  都在想澹臺先生麼?

  火車上,風紅纓抻著下巴回想著澹臺司這些年為『三百一十』醫療隊幹了什麼。

  醫療隊成員九成都是南方人,甫一到了北邊,還沒加入戰鬥就患上水土不服的病症。

  是澹臺司托人送來南方的一應物品。

  這種小事數不勝數,令她記憶猶新的該是幾次驚心動魄的搶救行動。

  王二麻和關順子等人去前方接傷員,不幸被敵軍逮捕,是澹臺司認出了他們幾人,有澹臺司的人打掩護,王二麻他們這才撿回一條性命。

  也不怪王二麻為了澹臺司哭成淚人。

  -

  火車比船快,沿途的風光還可看夠就到了車站。

  來接風紅纓的人是老管家。

  老管家早已不復當年健朗,老眼昏花的老管家在段笑儀的攙扶下一步步走過來。

  待風紅纓走近,老管家還在四處張望。

  「忠叔——」

  風紅纓放下手提包,笑喊:「是我,我回來啦!」

  老管家啊了聲,佝僂著身子對著風紅纓左看右看,旋即搖頭。

  「姑娘,你認錯人了吧?」

  老管家長滿老年斑的手朝風紅纓揮了揮:「你往旁邊站站,我還要接我家大小姐呢。」

  風紅纓忽覺鼻子一酸。

  多年戰爭不止炸傷了她另外一隻耳朵,她那張絕塵的臉被厲刀劃出一條深可見骨的傷口。

  敵軍狡猾,入侵時第一時間將炮火對準醫院和炊事班,她著急護著暈迷中的病人,後背挨了一刀。

  好在她躲得快,不然下一秒身子會被切成兩半。

  然而一抬頭另外一把尖刀刺了過來……

  一旁的段笑儀盯著風紅纓看了半天才認出人,捂著臉不敢置信地喊:「大小姐?您真的是大小姐?」

  比當年要瘦,皮膚還是一如既往的冷白皮,但這樣一來倒顯得臉上那條猙獰的傷疤更加突兀、醜陋。

  風紅纓揚唇笑:「是我。」

  段笑儀用的是芹菜嬸的身子,如今的段笑儀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眼角的笑紋增添了不少。

  「忠叔,她就是大小姐!」

  段笑儀一手指著風紅纓,一手捂嘴哭泣:「她就是大小姐呀……」

  那個風華絕代的大小姐回來了!

  風紅纓很快發現了叔的不對勁。

  忠叔對著她一個勁的搖頭。

  「不是,你不是大小姐,我家大小姐漂亮著嘞——」

  「忠叔……」

  風紅纓俯下身遮住半邊臉:「您再看看。」

  忠叔還是搖頭,使出吃奶的力氣推開風紅纓,拄著拐杖非要去火車站裡邊找大小姐。

  風紅纓神色複雜地僵在原地。

  忠叔這狀況,八成是老年痴呆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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