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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知竹心裡鮮明閃過王臨風意態瀟灑的模樣。

  遇到了誰,愛上了誰,可能是緣,也可能是劫。

  緣,成不成正果,取決於對方和自己。而劫,是應還是渡,只在於本身。

  他一意孤行地退避,差點誤了和程雁書的緣。而王臨風卻一意孤行地追逐,應了那萬劫不復的劫。

  魏清游收起了自己的傷感,也讀懂了韓知竹眼裡的惋惜。他豁達地一拍大師兄肩膀:「馬上要拜天地結侶了,大師兄,你可準備好了?」

  韓知竹看向喧譁熱鬧幾入雲霄的外堂,溫潤一笑:「我已經等不及了。」

  自從儀式開始,兩人終於見到了面。韓知竹的視線就沒有離開過程雁書,程雁書亦然。但當典儀官高聲唱喏出「飲合卺酒,從此白首相攜,無獨有偶」,程雁書看韓知竹的眼神里更多了幾分緊張。

  雖然用了幾乎兩月去練習他的酒量,但「特訓」後來好像更多的變成了一種情趣,而酒量卻不過是從一口便醉倒增長到了喝下三五口還是能撐住一盞茶的時間而已。

  程雁書只能自暴自棄地自我安慰:醉倒就醉倒吧。反正合卺酒是最後一道程序,喝了之後醉倒了,他也不過是錯過了合房。

  至於合房,反正他和大師兄也早已……嗯。

  端起酒杯,靠近,程雁書趁這機會對韓知竹低語:「我若醉了,你馬上把我塞進房間,別讓我丟臉。」

  兩人交杯,臉頰貼著臉頰,杯盞抵住唇邊,韓知竹的聲音也低低落在程雁書耳中:「我不會讓你醉,我有禮物,今晚定要送你。」

  「什麼?」

  典儀官高唱:「滿飲合卺酒——」

  來不及思考,程雁書一仰頭,把桃花酒滿滿地灌入了自己口中。

  但酒喝下,尚未來得及滾入喉嚨,他的腰便被韓知竹緊緊圈住。

  深吻中,酒竟是被韓知竹分過去了大半,雖然有小半杯入了喉,但卻也能夠保證他只淺醉。

  來觀禮的眾人,絕大部分幾曾看過韓知竹如此情狀?

  熱鬧喧譁的場面瞬間竟然陷入了絕對的寂靜中。

  直到魏清游朗聲大笑,鼓起了掌:「琴瑟和鳴,百年好合!」

  典儀官也立刻高唱:「禮成——」

  笑聲掌聲綿延開去,青陽山上的喜鵲竟被這熱鬧吸引著成群飛來,在桃花間起舞,輕盈跳躍間,桃花如雪紛揚灑落,以灼灼之態,為這場喜宴綴下圓滿註腳。

  飲完合卺酒,程雁書回到主廳的側房稍事休息,等著鴻川和鑒雲來接引他去韓知竹房裡正式完成儀式最後一道合房之禮。

  明明於他已經不是新鮮事,而等同於「回家」的事情,在「儀式感」的烘托下,竟然也讓程雁書心裡有了小鹿亂撞的期待,甚至還有一點點的羞澀泛起。

  好在那羞澀,在看到鴻川亮出來的東西時,被瞬間踢到了九霄雲外。

  程雁書不可置信地看著鴻川托在托盤裡的刺繡精緻的紅布,低嚷:「怎麼還要蓋紅蓋頭?我這是結侶,又不是嫁人!」

  「這不是紅蓋頭,這是布條,你蒙眼便可。」鴻川一點也不怕四師兄的低嚷,倒是強硬得像是韓知竹的親傳師弟,「大師兄說了,他有禮物要送你,但不能讓你先看見,所以非得這樣不可。」

  說完,他一展紅布條,對程雁書道:「你自己來,還是我替你系?」

  結果,程雁書不但被紅布條蒙了眼,還被鴻川牽著,上了一頂轎子。

  被抬著走了許久,那轎子才輕輕落了地。

  鴻川和鑒雲的聲音一左一右,在轎簾兩邊同時響起:「四師兄,恭祝白頭共老,和美無憂。」

  腳步聲消失後,四周陷入了一片寂靜。

  程雁書坐在轎子裡,也不知道自己該是等著呢,還是扯開布條睜開眼下去看看到底是個什麼場面等在他這一生唯一的合房之夜裡。

  猶豫間,有風吹進轎中,淡淡的青竹薰香氣息立刻被程雁書辨認出來。

  心安也就瞬間來了。

  心安之後,卻又忍不住委屈和矯情起來:「大師兄,你想對我幹嘛啊?」

  手被牽起,蒙眼的布條卻依然沒有被拉開,唇邊落下輕輕一吻,他聽到韓知竹的聲音里有著隱忍:「你這樣,我會想在這裡……」

  「來呀。」程雁書倒是不知死活地往轎子裡一靠,「就是不知道這轎子大不大,地方夠不夠?」

  被握住的手緊了緊,韓知竹無奈地輕笑一聲:「以後,試試。」

  程雁書被牽出了轎子,又被韓知竹攬住腰往前走了幾步,登上九級台階,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響。

  再被韓知竹扶著邁進了門檻,又往前走了三步,韓知竹停下腳步,也鬆開了手。

  他緩緩解開程雁書眼上的布條。

  適應了解開布條的短暫視覺錯亂後,程雁書的眼前出現了一間他從未見過的住所。

  比韓知竹獨居的小院小,卻有貫穿一整個院子的活泉流過,泉上有小橋為路,泉旁是精緻的亭子,亭邊竟然還有一架鞦韆。

  房舍不大,卻足以容兩人日常起息。

  最特別的是,院子裡滿栽桃樹,桃花開得鋪天蓋地,如霧如雪,灼灼其華。

  四鏡山梨樹最多,但桃樹也不少,很多院子裡都有一兩株,可是滿栽的院落,這是獨一處。

  風過,桃花便成飄落細雪,雪落下處,站在凝視著他的韓知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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