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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把「雪月」兜兜轉轉,最終被裴遠時留在了蘇府,意味著要還給她。她要交給蕭子熠,對方卻也拒絕了。

  「前路慢慢,它能護著你。」

  清清便帶著透白的長劍上了路,她的劍術雖稱不上精進,但仍用這把鋒利又漂亮的劍器,殺過一些不懷好意的人。

  第一次,是在遙遠的沙漠中,她出了玉門關,在一個繁星亮如晝的夜晚,碰上一夥剪徑馬賊。

  在那之前,她才從一處詭譎山莊內死裡逃生,山莊內機關重重,幾個同行之人又屢屢互相翻臉倒戈。她早已被這委託弄得疲憊不堪,滿腔的鬱結之氣無處可發,便撞見了這伙為非作歹之徒。

  匪徒們騎在馬上,打著呼哨將她團團圍住,馬發出的粗喘,闊刀摩擦的聲響,在寂靜夜中分外分明。

  夜裡的沙漠寒風徹骨,她用厚厚的頭巾裹了面,但仍能從身形看出並非成年男子。

  他們嬉笑著逼近,用捲舌和鼻音格外多的語言大聲嚷嚷著,清清聽懂了一半,大概是要她摘下面巾,放下佩劍。

  她照做了前者,布料解下,被她隨手一揚,被風席捲著飛走。

  露出的素白面容和澄澈的眼,讓周圍的馬賊瞬間興奮,夾雜著髒話的侮辱話語還未出口,少女卻將手中劍高高拋起。

  晶瑩的劍身在星光照耀下更顯亮色,它旋轉著向上飛,而後穩穩地在空中停住了。

  馬賊們一時驚詫,卻又聽她念出一長串咒語,低沉詭異,宛若毒蛇吐信時的嘶嘶聲。

  再然後——

  便是萬千劍雨灑落而下,刺入皮膚,攪動血肉,慘呼在這片亘古沙漠中傳了很遠,群星靜靜照耀著不太分明的血色。

  天亮之前,清清選了匹他們騎來的最強壯的駿馬。不知是不是因為目睹了夜晚的一切,它顯得格外乖順。她毫不費力地爬上馬背,纏好頭巾,策馬而去。

  留下被黃沙漸漸掩埋的殘肢斷臂,以及正徘徊等待啃食的狼群。

  少女一路西行。

  她看到了高原之上潔淨明澈的湖泊,成群的牛羊在湖邊食草或者飲水。她偶遇跟隨水草徙居的部落,他們熱情而淳樸,用馬奶酒招待異族客人,而不是彎刀和弓箭。

  她看見漠漠孤煙在戈壁之上升起,太陽的升落在這裡顯得格外壯闊,就連大雁的鳴叫也穿得分外遠。

  風掠過山崗,蓬草在沙石之上滾動,清清置身於此,徹底感受到,什麼叫天地一沙鷗。

  她仍然向西。

  風越來越荒涼,將皮膚吹得干皺發紅,她卻全然不在意。

  清清途徑了沙漠之中的城鎮,棲居在此的人們大概都相似,貌美高大的胡姬,膀壯腰圓的胡人,有的樸實好說話,有的狡詐,需要她費些腦筋。

  她學了他們的語言,同當地人交談,詢問這裡有沒有什麼奇詭事件。她是中原來的道人,會些仙術,可以幫他們排憂解難,並且不收錢——

  只要能讓她入夢,聽聽他們的故事。

  見她是雲遊的道人,大多數人不會拒絕這個要求。畢竟來去無定數,將秘密說給她,和說給一陣風,沒有什麼區別。

  於是清清路過一個又一個城鎮,也路過一個又一個心事。她品嘗著那些貪嗔喜惡,在過於逼真的幻境中,投身於別人的人生。

  這不算是什麼輕鬆愉快的事,一次次在夢中甦醒,她睜著迷茫的雙眼,幾乎忘了哪個人生才屬於自己。

  早就聽聞,玄華宗的信徒到了修煉的後期極容易走火入魔,喪失自我,竟是這個原因。

  她相信不會成為其中之一,但她承認,自己已經越來越茫然,且疲倦不堪。

  花了一年時間在路上,最遠的時候,她到過一個不同於以往任何所知的國度。

  那裡的人們金髮藍眼,衣角領口綴滿沉甸甸的裝飾花紋,用香味強烈的水噴灑在身體上。他們說的話抑揚頓挫,宛若在唱什麼聲調悠揚的曲子。

  這一切都讓清清感到稀奇,他們看清清也稀奇,一個十分富有的貴婦熱情邀請她留住,然後日日舉辦一些聚會,讓她參與其中。

  席上全是用鉛粉把臉塗得刷白的女人,清清覺得滑稽極了,她沖她們笑,她們也將她圍住,點評她綢緞一般柔軟的黑髮,和烏黑溫潤的眼睛。

  她在那座尖溜溜的名叫莫紗城堡的房子裡呆了半個月,幫女主人驅逐了徘徊在走廊和地下室中的幽靈,符紙貼在花花綠綠的玫瑰窗上,有種別樣的喜感。臨走之前,還得到了一盒子不容拒絕的珠寶。

  返回故土的路上,清清在一處破舊的酒館中,遇到了一個同樣從東方來的漢人。

  對方蒼白的肌膚,和墨一樣的頭髮讓她驚異萬分。

  更重要的是,清清一眼就看出,這個女孩絕非常人,她胸口雖然在起伏,但沒有溫熱的呼吸,她眼睛雖然明亮美麗,但沒有魂火。

  多麼有趣,這是一個來自於故鄉的殭屍姑娘。

  清清沒有一認出便拔劍相向,她不動聲色地靠近,攀談,她們交換彼此的名姓,交流路上的見聞,一同抱怨當地的食物多麼難以入口,二人竟是意外的投契。

  於是最後,清清一邊喝著溫熱的蘋果酒,一邊點破了對方的身份。

  名叫付黛的姑娘卻大笑,露出兩顆可愛的虎牙,她得意地說,她也早就看穿了清清身上的道韻,曉得這是個降妖除魔的道士,雖然在說笑,但一直做著隨時開溜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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