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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陵音以為自己病出了幻覺,那句『什麼事我都願意同你做』仿佛近在耳畔,又仿佛遠在天邊,飄渺不定。他喉結滾動,如同試探般輕輕地說:「那日在樂坊中發生的事,你也願同我一起做?」

  越瑤想了一會兒,才回想起在樂坊中自己對溫陵音做過什麼。

  逢場作戲的一個吻,他竟是記了這麼久,若說他對自己沒有情義,越瑤是不信的。

  越瑤沒由來一陣心疼,回過神來時,自己已傾身按住溫陵音的肩頭,在他唇上落下一個薄如蟬翼的輕吻。

  越瑤閉著眼睛,能感受到溫陵音受驚似的屏住了呼吸,淡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瞪著,仿佛只要一眨眼,這份來之不易的旖旎就會立即消失不見。他緩緩抬手攥住了越瑤的手腕,因是受傷高熱,沒用什麼力氣,但手指顫抖得厲害,不知是在迎合還是在拒絕。

  溫大人真可憐,平日那麼強勢冷漠的一個人,現在竟連推開她的力氣也沒有了。

  溫大人的唇真燙,殘留著苦澀的藥味,幾乎燙得她險些落下淚來。

  溫大人或許只有幾天日子可以活了,他還那麼年輕,很多人世間的美好都不曾享受過,就這樣空空落落地離開塵世,即便是越瑤也會心疼難安的……

  她想,只要他願意,只要他能好起來,即便是同他春風一度自己也情願。

  只為他溫陵音一人而情願。

  洗碧宮內。

  蕭長寧環著沈玹的腰睡著了,迷濛間,似乎感覺有人用手輕輕拭去了她眼睫上殘餘的淚水。

  驀然驚醒,才發現沈玹不知何時已醒來了,正用發紅的唇吻著她的額頭。

  長久的疲憊和擔憂過後,蕭長寧的腦子還有些混沌,手卻下意識地覆上了沈玹的額頭。他雖醒了,傷口也已止血,但因體內殘毒未盡,仍斷斷續續發著低燒。

  那些銀絲吳有福已去研究了,暫時還不知是什麼結果,但未知的恐懼,總能輕而易舉地擊破一個人心中堅固的城防。見到沈玹這般蒼白的容顏,五官凌厲瘦削,蕭長寧心中又是一陣綿密的心疼。

  她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沈玹,聞著他身上混合著藥味和血腥味的氣息說:「你還捨得醒來,可知自己睡了多久?」

  沈玹用冒出些許胡茬的下頜摩挲著她的頭頂,喑啞道:「抱歉。」

  「本宮不要你道歉,本宮要你快些好起來,像以前那樣風光無限,而不是這般病懨懨地躺在床上。」蕭長寧吸了吸鼻子,哽著嗓子道,「這一日,本宮都不知自己是怎樣捱過來的。」

  沈玹安撫她:「放心,我能挺住。有你在這人世,我怎捨得先你而去?」

  沈玹低燒未褪,掌心由最開始的炙熱變得發涼,蕭長寧不知道他能保持清醒多久。怕他看見自己眼裡的淚水,她垂下眼岔開話題,撫摸著沈玹下頜處新冒出來的胡茬道:「長鬍子了,好扎手。」

  沈玹笑了,雖然面容憔悴,但眼底的張揚不減當年,嗓音沙啞而低沉:「那就要勞煩殿下,屈尊為我刮一刮鬍須?」

  蕭長寧第一次做這種事,生怕刮傷沈玹的俊臉,便事先潤了水和香膏,這才拿起小刀一點一點刮去他下頜的胡茬。她做得很細緻認真,連吳有福是何時進門的都沒有察覺到。

  「稟廠督,長公主殿下。」吳有福笑眯眯地站在珠簾外,直到蕭長寧幹完了手中的細活,這才輕咳兩聲吸引注意力,提高音調道,「銀絲上的毒驗出來了。」

  蕭長寧濯手的動作一頓,極慢極慢地抬起眼來看吳有福。

  那一眼十分複雜,似乎忐忑多於期待,連空氣都仿佛凝滯。

  沈玹知道她在害怕什麼,不由艱難地起身握住她的手,安撫般摩挲著她的手背,方側首平靜道:「說罷,是什麼毒?」

  「此毒名為『半月花』,雖毒性兇猛,卻並非無藥可解,以七葉、苦參、茯苓等二十七味藥材混合煎水,再輔以外敷散毒,七日便可盡數痊癒。」

  吳有福道,「萬幸,並非是殿下所擔心的那種劇毒。」

  蕭長寧怔愣許久,方淡淡『哦』了一聲,繼續濯手。

  見她反應如此平淡,吳有福倒是不解,『呃』了一聲問道:「殿下不開心嗎?」

  「開心啊,」蕭長寧反反覆覆地搓著手背,將皮膚搓得發紅了也未察覺,長鬆一口氣道,「因為太開心了,心中如山的恐懼瞬間清空,所以反而不知該說什麼好。」

  說著,她忽地停住了動作,咬著唇微微顫抖,淚水吧嗒吧嗒落入盆中,濺起細小的水花。

  見狀,沈玹衣裳也顧不得披上,赤身從身後摟住她,吻著她的耳垂道:「好了長寧,沒事了。」

  「本宮不是在哭,」蕭長寧用手背蹭著眼睛,回身緊緊地抱住了沈玹,從未有過的劫後餘生之感席捲她的心頭,笑得滿臉是淚,「你沒事真是太好了,沈玹!」

  第72章 隔閡

  洗碧宮內, 蕭長寧命人將新的藥方和兩瓶外敷的膏藥遞給越瑤, 說:「按方子去太醫院抓藥, 每日煎服二劑,外敷一日三次,七日內便可痊癒, 越姐姐大可放心啦。」

  越瑤拿起藥方看了看, 又望向蕭長寧, 一時神情複雜道:「殿下確定溫大人的毒……不會致命?」

  「吳役長說了不會, 那便是不會了。」蕭長寧見越瑤的神情有些古怪, 便好奇道,「你怎麼了越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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