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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開春雪化,皇后的傷也就好了,我們可以一起去泛舟,去垂釣,到那時,宮中蓮池的鯉魚一定十分肥碩了。」蕭桓仍是規避臉上的傷痕,只笑眯眯地計劃著遙不可及的未來。他自顧自地說了一會兒,而後想起什麼似的,忽的抬起頭來,認真地問,「皇后,你不會離開朕的,對吧?」

  梁幼容只是靜靜地看著他,面容難掩憔悴,並不說話。

  這樣的沉默,足以說明了一切。

  久久得不到回應,蕭桓眸色黯淡了些許,勉強笑道:「皇后連騙也不願騙一下朕嗎?」

  也不知怎的觸及到了他的傷心事,蕭桓眼睛一紅,又有落淚的趨勢。他坐在榻邊,毫無安全感地攥著梁幼容的一隻手,深深地埋著頭道,「東廠的實力太強了,強得讓朕害怕。可朕更害怕的是,將來若有一日必須與東廠兵戎相見,阿姐會怎麼樣?」

  他像是找到了一個宣洩的出口,絮絮叨叨地說著,仿佛又回到了當初那副脆弱且無助的模樣,呼吸微顫道:「朕走到今日,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阿姐也與朕漸行漸遠,朕的身邊只有皇后一人了,所以,皇后絕對不能離開朕。」

  梁幼容面容冷清,可心中卻泛起一陣綿密的疼。她嘴唇張了張,復又閉上,一句『讓我見一見太后』涌到了嘴邊,又被她生生咽下。

  一見到皇帝的眼淚,她便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只能輕輕地反握住他的指節,無聲地撫慰他心中的茫然與憂懼。

  為君者,需殺伐決斷,這個命途多舛的小皇帝,註定要在理性與人性的夾縫中艱難掙扎,至死方休。

  蕭長寧出了養心殿的大門,果然在十步開外的地方看見了沈玹……以及,大宮女玉蔻。

  沈玹今日穿的是一件鴉青色的武袍,披玄黑披風,系銀鐵護腕,烏紗圓帽壓在英挺斜飛的濃眉上。宮檐上的燈籠紅艷,他斜身倚在宮牆邊,橙紅的光打在他的側顏上,更顯得他五官凌厲俊美。

  風一吹,片片落梅於夜幕中飄落,墜在他寬闊的肩頭,在他腳下積了一層淡淡的落紅,應是和玉蔻交談了許久。

  蕭長寧站在陰影中駐足觀望,也不知沈玹同玉蔻說了什麼,玉蔻不住地用手背抹著眼淚,似是十分傷情。

  蕭長寧對當年的那樁往事越發好奇起來,便輕手輕腳地朝前走去,喚道:「沈玹。」

  沈玹和玉蔻聞聲止住了交談,不約而同地轉頭看她。

  玉蔻眼睛紅腫,低頭匆忙地抹去眼角的殘淚,福了一禮哽聲道:「長公主殿下。」

  「玉蔻姑娘。」蕭長寧微笑著點頭,當做回禮。

  沈玹回身看她,眼底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柔和划過。他單手環住蕭長寧的腰,將她撈到自己懷中擁住,神態自然,仿佛生來就該如此照顧呵護她。

  當著玉蔻的面,蕭長寧本有些不好意思與沈玹如此親昵,但觸及到他結實硬挺的身軀,感受到他的體溫透過衣料傳來,蕭長寧的心便被烘得暖洋洋的,心中生出一股令人羞恥的甜蜜來,甘之如飴。

  蕭長寧心口發燙,強忍著泛到嘴角的笑意,對玉蔻道:「方才在養心殿,本宮佯裝吃醋,多有得罪之處,姑娘莫怪。」

  玉蔻笑得有些勉強,躬身垂首道:「奴婢知道,殿下是為了救奴婢。」

  說著,玉蔻的視線落在並肩而立的蕭長寧與沈玹身上,眼裡說不出是艷羨還是祝福。她抹了抹淚,勉強打起精神來,道:「方才提督答應奴婢的事情,萬望切記。天色已晚,奴婢便不打擾殿下與提督了,奴婢告退。」

  說罷,她再次深深福禮,轉而退下,身姿如空谷幽蘭在夜風中搖曳,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你答應了她什麼事?」蕭長寧仰首望著沈玹,伸手給他拍去肩頭的落梅,順便問道。

  她靠的很近,沈玹幾乎可以聞見她身上上等的薰香,像是寒梅初綻的幽香,清冷又撩人。

  沈玹眸色一深,順勢捉住她的手包在懷中,用自己掌心的溫度溫暖她微涼的指尖。

  「事關沈七。」沈玹低聲道,「邊走邊說。」

  宮中不能行駛馬車,兩人只能步行前往宮門。星光從雲層中露出,檐上的積雪折射出瑩藍的光澤,燈影將他們的身影拉的老長,滿目燈火映著紅牆翠閣,如身處夢境。

  「沈玹,」蕭長寧想起一事,欣喜道,「本宮說過,若是我助你救出玉蔻,你可要獎賞我的!」

  沈玹並不拒絕,緩緩道:「殿下想要什麼獎賞?」

  「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

  一切太過美好安詳,蕭長寧興致一來,忍不住提議道:「尚膳間裡藏著陳年的梅花酒,不如我們去取兩壇,去光祿寺旁的漱風樓飲酒對談?我們有一整夜的時辰,可以慢慢地喝著酒,聽你講沈七和玉蔻的故事。」

  沈玹望著她靈動的笑顏,眸色比夜空更為深邃,嘴角一勾,沉聲道:「殿下的酒量並不好。」

  「可是今晚的夜色很好,本宮的心情也很好,適合小酌一杯。」說著,蕭長寧側首看他,認真道,「再說了,沈提督許諾過本宮,這一個月你要竭盡所能地追求我,莫不是忘了?」

  「一諾千金,不曾忘記,只是……」

  沈玹頓了頓,別有深意地看著她,附在她耳邊壓低嗓音道:「只是臣以為,殿下想要的獎賞會是索吻之類,卻不料是陪酒,有些失望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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