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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一亮,嘴角不由得揚起,喚道:「沈玹!」

  林歡和蔣射分別帶著兩隊人馬控制了局勢,將梁太后團團圍住,接著,馬蹄聲靠近,沈玹從疾馳的馬背上翻身而起,如鷹隼般穩穩落在地上,朝蕭桓單膝跪拜,抱拳道:「臣沈玹,叩見皇上!」

  「沈卿快起!」蕭桓下意識伸出手,似乎想要親自扶起沈玹。但沈玹衣裳上都是血,渾身殺氣騰騰,他一時不知從何下手,只好尷尬地僵在半空中,虛虛一扶。

  好在沈玹並未在意,只起身朝梁太后走去。他每走一步,梁太后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到最後竟變成死人一般的慘白之色,渾然不複方才逼宮時的色厲內荏。

  她很清楚此時沈玹出現在宮中意味著什麼:霍騭敗了,亦或是死了,她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一敗塗地……

  蕭長寧翻身下馬,卻因馬背太高,她落地的時候一個不穩險些跌倒,幸好一隻大手從旁側伸出,及時穩住了她的身形。回首一看,那摟住他的不是沈玹是誰?

  眾目睽睽之下,蕭長寧強忍住想撲入他懷中的欲-望,眼神鋥亮,問道:「沈玹,霍騭的反兵已被剿滅了麼?」

  「謀反的錦衣衛已被拿下十之八九,霍騭見情形不對,棄兵而逃,臣已命人去攔截緝拿了。」說著,沈玹不動聲色地扶穩蕭長寧,轉身望著面色灰敗的梁太后,勾起一抹狂妄清冷的笑來,抬首道,「太后還有何話可說?」

  梁太后抵在宮牆上,死死地咬住嘴唇,眉間擰成深深的溝壑,仍垂死掙扎道:「哀家奉命清君側,赤誠之心天地可鑑,至於霍騭是否謀反,哀家什麼也不知道!」

  「太后將自己摘得乾淨,是想斷尾求生?」沈玹嗤笑一聲,「宮中誰人不知,反賊霍騭乃是娘娘您的裙下之臣,娘娘想明哲保身,怕不是那麼容易。」

  梁太后攥緊十指,渾身發顫。

  小皇帝頭一次見這般大場面,一時也不知該如何處理,便問道:「太后今夜挾持天子,乃是大家親眼所見,依沈卿所見,太后如此行徑該如何處置?」

  沈玹答道:「依臣拙見,不如先褫奪其封號和一切權利,幽禁冷宮之中。等到臣將霍騭緝拿歸案,太后娘娘自然就知道什麼才叫做『不見棺材不落淚』了。」

  沈玹這話,顯然是要留著太后一條命慢慢折騰了,東廠有的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法子。

  蕭桓望著目露凶光,垂死掙扎的梁太后,眼中飛快閃過一絲詭譎的陰翳。他挺了挺單薄的胸膛,大聲道:「准奏!」

  梁太后倏地瞪大眼,瘋狂道:「哀家是垂簾聽政的太后,你們不能如此對哀家!哀家有太皇太后手諭:不論何時何地何事,天子永遠不能廢后……唔!唔唔!」

  很快有人衝上來捂住她的嘴,將她強行羈押了下去。狹長的宮道像是一張黑漆漆的獸嘴,將滿面驚恐憤怒的梁太后一點點吞噬,直到再無半點聲息……

  梁幼容捂著傷處頹然跌倒,眼角一行清淚淌下,咬著唇斷斷續續道:「這世間竟是,黑非黑,白非白……」

  「皇后!」蕭桓忙扶住梁幼容軟軟倒下的身軀。他望著雙目緊閉的小皇后,眼中眸光閃動,似是多情,又似是無情。

  天邊殘月彎彎,像極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一場轟轟烈烈的內亂就在鮮血與死亡中悄然結束,湮沒在一片寂寥深沉的夜色之中。

  緊繃的一天一夜的心弦終於在此刻徹底鬆懈,蕭長寧嘆了一聲,腦袋裡響起一陣又一陣尖銳的疼痛,仿佛白天在馬車中的兩處撞傷終於在此刻徹底噴發,攪得她天旋地轉。

  她身形踉蹌了一番,很快又站穩。

  沈玹很快發覺了蕭長寧的異樣,忙道:「怎麼了?」

  「頭疼……」蕭長寧揉了揉太陽穴,睜著泛紅的眼睛望向沈玹,軟聲道,「沈玹,我好睏。」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眼中滿是釋然和信任,讓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抱抱她,安撫她。

  沈玹的確這麼做了。

  他旁若無人地打橫抱起蕭長寧,讓她能安然地靠在自己懷中。

  沈玹抱著她一步步穩穩地走過皇帝身邊,走過越瑤身邊,神情溫柔而又肅然,低聲道:「那就睡一會兒吧。」

  宮中禮法嚴苛,沈玹當眾與長公主如此親昵,可卻沒有一個人敢直視他、指責他,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垂下眼睛,自動讓開一條道,使他能暢通無阻地抱著長公主殿下離開。

  「林歡,備車,送殿下回府歇息。」

  隨著沈玹一聲令下,月落西山,黎明悄然來臨。

  第40章 對弈

  蕭長寧在沈玹的臂彎中沉沉睡去, 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仍是洗碧宮最繁華的年月,庭院滿是盛開的溫柔的海棠花,宮婢們來來往往各司其職, 見到她便簇擁著歡笑道:「長寧殿下回來啦!長寧殿下回來啦!」

  視野朦朦朧朧, 籠上一層霞粉色的輕煙,像是一幅經水漂洗過的工筆畫,模糊而又神秘。蕭長寧一時百感交集,邁上台階,推開了洗碧宮正殿的大門。

  微風卷著海棠花瓣, 吹散一室暖香。淺黃色的帷幔輕舞,柔和的光從窗欞外照射進來,鍍亮了窗邊案几旁的一抹清麗高貴的身姿。

  夢中的余貴妃手裡捻著一枚瑩白如玉的棋子, 挽著家常的髮髻,頸項白皙修長,一襲孔雀藍的宮裳如蓮綻放, 美得驚心動魄。似是覺察到了蕭長寧的存在, 她緩緩轉過一張模糊而又溫和的臉來, 五官霧蒙蒙的看不太真切,唯有含春帶笑的丹唇清晰明艷, 微微張合道:「長寧, 快過來, 這盤棋阿娘不知該如何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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