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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玹頓了頓,繼而道:「所以,臣順便查了查蔡豐的收支明細,倒是查出了他與徐州刺史勾結倒賣軍器,並私吞軍銀,從中牟取暴利。」

  此言一出,如冷水滴入沸油之中,滿堂譁然。

  「什麼?!」小皇帝驚愕無比,猛然站起,無措地望向簾後的梁太后,「母后,怎、怎麼會有這樣的事?簡直大逆不道!」

  「皇帝急什麼!」太后呼吸急促,加重語氣道,「沈提督可有證據?」

  沈玹道:「徐州刺史已被本督拿下,至於兵部這邊的漏洞,若陛下允許,臣一查帳本便知。」

  蕭桓立即道:「朕准奏!」

  「皇帝!」太后咬牙,想要制止,卻已經晚了。

  蕭桓被嚇得一抖,忙坐回龍椅上,委屈道:「母后,朕說錯什麼了嗎?」

  皇帝金口玉言,聖諭一出,覆水難收。

  沈玹一撩披風單膝跪拜,緩緩抬眼道:「臣,領旨。」

  私吞軍銀、倒賣兵器乃是誅九族的重罪,兵部尚書連坐同罪,少不得要革職查辦。梁太后無力地靠在鳳椅上,十指緊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刺入肉中。

  哀家的兵部,算是徹底完了……

  她恨得發抖:好你個沈玹!霍騭不過是朝你放了兩支冷箭,你便變本加厲地還給哀家了!就讓我們走著瞧,誰能壓得過誰!

  沈玹下朝回到東廠,剛下馬,門外掃雪的吳有福便笑眯眯地迎了上來,稟告道:「大人,長公主在房中等候您多時了。」

  蕭長寧?

  該不是又要向他討要出府的手令罷?

  沈玹心中閃過一絲疑惑,面上不動聲色,淡淡地『嗯』了聲,將馬韁繩交到吳有福的手裡,命令道:「讓蔣射隨著方無鏡去兵部走一趟,將兵部的人全帶回東廠監管,一個不落。」

  吳有福領命,退下安排去了。

  沈玹定了定神,踩著積雪徑直朝後院寢房走去。

  此時雪霽天晴,屋檐藏雪,到處一片霧蒙蒙的白。蕭長寧穿著一身煙霞色的禮衣,盤著精緻而莊重的髮髻,畫著明艷的妝容,正仰首站在廊下,望著檐下的冰棱出神。

  她的明艷與雪的淡雅融為一體,美得像是一幅雋雅穠麗的工筆畫。

  沈玹不由地放緩了腳步,唯恐自己的滿身肅殺驚擾了畫中美人。

  頭頂的樹枝不堪積雪的重負,咔嚓一聲折斷,雪塊墜落,驚醒了蕭長寧。她回過神來,看見了沈玹站在庭前的積雪中,不由微微一笑。

  那個笑很淺,但沈玹還是看見了。三個多月了,這是沈玹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明艷而又羞怯的笑容,鮮活萬分。

  他默然地佇立在雪地里,陰鬱的心情也隨著她這抹純淨的笑容消散,撥雲見月。良久,他才邁動長腿,朝廊下的長公主走去。

  「進屋來說。」他解下披風,示意蕭長寧進屋。

  這次,蕭長寧並無絲毫猶疑,坦然邁進了這間她曾經避之不及的房舍。

  「你送我的那些東西,我都見著了。」蕭長寧站在他身後,輕而平靜地開口,「以後不用花這些銀兩,宮中的樣式比民間的新穎,本宮不缺這些。」

  沈玹一頓,將披風隨手擱在案几上,方盤腿坐下,朝她笑道:「今日長公主如此乖巧,是有何事相求?」

  蕭長寧咬了咬唇。

  片刻,她下定決心似的朝他走了兩步,那雙總閃著怯懦而靈動的光芒的眼眸,此時滿是堅定,一眨不眨地凝望著他。

  而後,在沈玹略微訝然的目光中,她雙手交疊置於額前,緩緩屈膝行了至高無上的大禮。

  「沈玹,我們結盟罷。」

  第26章 坦白

  蕭長寧這一禮彎下, 比任何空口承諾都要來得鄭重。

  沈玹著實驚詫了一番。

  他見過下屬對自己磕頭, 見過百官朝自己拱手, 見過對手向自己屈服, 卻從未有過皇室嫡親紆尊降貴地朝自己行國士之禮。蕭家的人,哪怕是身同傀儡任人擺布, 骨子裡卻仍保持著皇室的清高, 這麼多年來, 沈玹便是再位高權重, 於皇家人看來也不過是個披了張人皮的狗奴才。

  他們既怕他, 又瞧不起他。

  以大禮敬他的, 唯有蕭長寧一人。

  這位年輕的長公主,此時將雙手交疊於額前, 緩緩屈膝彎腰, 一禮到底,瘦削的肩微微發顫, 像是一株蒲草,紮根於亂世的風雨飄搖中,以一己之力扶起一個帝國的威嚴。

  『君以國士待我,我當以國士報之。』曾經的沈玹對這句話嗤之以鼻, 他不明白那些刺客為了一句承諾而前赴後繼地去送死是為了什麼,現在,卻有些懂了。

  蕭長寧仍保持著行禮的姿勢, 或許, 沈玹一刻不答應, 她便一刻不會起身。

  固執得令人心疼。

  淡薄的冬陽照在瓦楞間的冰棱上,折射出晶瑩的光澤。雪水消融,從檐下滴落,落在階前的水窪中,發出清越的聲響。

  保持著行禮的姿勢很辛苦,蕭長寧手臂酸顫,就在她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沈玹起身,走到她跟前站定。

  從蕭長寧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筆挺的下裳和纖塵不染的皂靴。

  下一刻,沈玹屈膝半跪在地上,以一個平等的姿勢和她對視。他伸出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掌,輕輕拉下她置於額前的雙手,有些無奈地說道:「你是個長公主,不該向臣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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