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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玹只是好笑地看著她:「夫妻見面,何來失禮?」

  蕭長寧無話可說,蹙著眉坐在他對面,也不叫人奉茶,乾巴巴地將提督大人晾在一邊。

  好在沈玹並不介意,深邃的目光凝望她半晌,忽而問:「方才長公主來校場尋我,卻為何掉頭就跑?」

  不提此事還好,一提及蕭長寧胸中便堵得慌,紅梅樹下的身影總是反覆浮現在腦海。她來不及細細體味這股悶氣從何而來,只當自己高高在上慣了,容不得名義上的丈夫朝秦暮楚……

  「本宮並未尋你,本宮只是恰巧路過。」她扭頭望著案几上裊裊燃起的薰香,竭力讓語氣變得平靜自然。

  沈玹審視著她,仿若看透一切,沉吟片刻,瞭然道:「殿下因何生氣?」

  蕭長寧身子不自在的一僵,心想:他說的對,我因何生氣?有何資格生氣?

  這場婚姻本就脆弱得一觸即碎,她自顧尚且不暇,又怎管得了沈玹愛誰厭誰?

  這些她早該知道的,可她無法控制自己。她忘不了高燒那日沈玹溫暖有力的臂彎,忘不了他沉穩結實的胸膛……

  「本宮未曾生氣。」

  「撒謊。」

  沈玹一向強勢,蕭長寧本習慣了見好就收,此時心煩意亂下卻不願低頭,滿腔憂憤叫囂著要宣洩。她倏地抬眼,眼神清亮澄澈,凝望著沈玹認真道:「今日上午,沈提督問本宮何為『天下君父』……」

  沈玹一挑眉,似乎驚異於她忽然提及這個話題。

  「提督說『天下君父』是為君者要將天下蒼生看做親父,如孝敬父母般心系蒼生,那時本宮並未反駁。而現在,本宮要告訴你,你錯了。」

  蕭長寧身形繃緊,明麗的面容上布滿了掙扎之色。她攥緊袖子,指尖發顫,聲音卻平穩而篤定,一字一句道:「國為家,君為父,威嚴不可失!天下平民草芥眾多,帝王卻只有一人,如何能人人兼顧的過來?若君無天威,百官無首,民眾不從,雖有國而無君威震懾,當江山瓦解、天下崩殂,一如現在群雄並起,奸臣當道!所以,你的見解雖然新奇,但卻是錯的!」

  說到此,她眼眶發紅,也不知道自己突然犯了什麼倔,又哽聲重複一遍:「本宮沒有錯,錯的是你!」

  蕭長寧眼中氤氳著水霧,看起來更是明亮柔弱。她咬著唇,身子明明害怕得發抖,聲音卻有著不同於往日的執著,擲地有聲,宛如碎玉,帶著前所未有的決然之色。

  沈玹自始至終不曾言語,神色凝重,似是在思索她這番話的含義,又似是不明白她到底在堅持些什麼。

  蕭長寧飛快地擦去眼角的淚。她知道自己在遷怒,只是找個藉口發泄而已。

  她反駁了沈玹,罵了不可一世的沈提督,她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雖然懼怕死亡,但也酣暢淋漓。

  屋內靜得可聞落針,她紅著眼與沈玹對視,等著他的一個裁決。

  不知過了多久,沈玹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她伸出一隻修長寬大的手來。

  蕭長寧平靜地閉上眼,濕潤的眼睫微顫。她知道自己的脖頸細嫩而又脆弱,只要輕輕一捏,她便能徹底從這糟糕的命運中解脫……

  然而,沈玹只是用粗糲的指腹輕輕抹去她眼角的淚漬,『嘖』了一聲道:「臣與殿下身份不同,見識自然也不同。錯了便錯了,哭什麼呢?」

  蕭長寧小巧的鼻翼泛紅,微微翕合,險些又哭出聲來。

  她寧可沈玹對自己兇惡些,壞些,她寧可恨沈玹,怨沈玹,也不願如此不明不白地過活,作繭自縛。

  沈玹起身,一把將蕭長寧拉起來,張揚的眉微微擰起,用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們出門一趟。」

  「出門?去哪……沈玹!」話還未說完,眼淚未乾的蕭長寧便被沈玹拉出門外,隨即塞上了一輛寬敞溫暖的馬車中。

  兩刻鐘後,百來名番子集體出動,肅清了京師最繁盛的琳琅街。

  天色陰沉,寒鴉掠過屋脊,番子們俱是按著刀劍佇立道旁,嚴陣以待;小販商家縮頭縮腦,戰戰兢兢,不知道的還以為東廠又要有什麼驚世之舉了。

  馬車內伸出一隻骨節乾淨有力的大手,輕輕挑開帘子,露出東廠提督太監那張狂妄俊美的臉來。

  沈玹率先下馬,又將一臉茫然、余怒未消的蕭長寧扶了下來。

  他引著華美尊貴的長公主到了珠寶鋪子前,朝她微抬下頜,用睥睨塵世的語氣傲然道:「只要長公主消氣,想買什麼都可以。」

  蕭長寧心境大起大伏,腦中一片空白,拿不準沈玹這是在置氣還是在發瘋。

  「不、不用……」她磕磕巴巴。

  沈玹卻對冒著冷汗跪在地上的掌柜道:「將你家的鎮店之寶拿出來,買了。」

  什麼?等等!

  沈玹又牽著蕭長寧到了一家綢緞莊,蕭長寧已是手心出汗,堪比承受酷刑,連連搖首道:「別……」

  沈玹自顧自道:「最新花式的綢緞各來一匹。」

  又到了酒樓旁,蕭長寧已是承受不住了,顫巍巍道:「真不用,這些本宮都不喜歡。」

  聞言,沈玹平靜地看她,反問道:「那殿下喜歡什麼?」

  「本宮喜歡……」

  疾風驟起,捲起二人的衣袍交纏。天空中下起了細碎的雪花,開始是一片兩片,不稍片刻便越來越多,越來越密,落進他的肩頭,落在她的眼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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