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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慢著。」梁太后沉沉出聲,「先帝仁厚,雖允許沈玹位列『九千歲』之尊,但他依舊是我大虞駙馬,為何不親自前來迎娶長寧?」

  「還請太后娘娘勿怪,提督大人日理萬機,委實抽不開身。」面對梁太后陰沉的目光,方無鏡笑得風情萬種,「再說了,若沒有提督大人日夜操勞,太后娘娘又怎會過得如此清閒滋潤呢?」

  「你!」梁太后袖中五指緊攥,半晌憋著一口氣,沒好氣地說,「長寧好歹是皇家血脈,此番她嫁去東廠,別忘了沈提督答應哀家的事!」

  「太后放心,只要您和錦衣衛那邊不惹是生非,蕭家的皇位便絕對坐得安穩。」說著,方無鏡細長的眉眼一瞥,望著一身嫣紅盛裝的蕭長寧,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長公主殿下,您請罷。」

  蕭長寧紅唇微張,好半晌才鎮定心神,微顫著呼吸說:「冬穗,去將琥珀抱來。」

  琥珀是蕭長寧養的一隻玳瑁貓,乃前年先帝送給蕭長寧的生辰禮物。宮闈深深,一人一貓相伴兩年,養出了感情,此番出嫁,她是要將貓也一同帶去的,哪怕將來入了黃泉,也好有個照應。

  宮婢冬穗抹著眼淚抱來了貓,那棕黑斑紋的貓卻是性子傲得很,不近生人,抬起爪子在冬穗臂上撓了一把,接著跳進了蕭長寧的懷中。

  蕭長寧望著懷中姿態慵懶的玳瑁貓,不禁悲從中來:琥珀啊琥珀,你可知咱們的好日子要到頭了?

  琥珀不知所以地『喵』了一聲,眯眼打盹。

  出嫁之時,蕭長寧到底沒忍住落了淚,姐弟倆拉著手依依惜別,俱是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在上演一番生離死別,磨蹭了好一會兒,紅紗婚輦才啟動出宮。

  嫁車從玄武門而出,沿著宮牆過東華門,穿護城河,直奔東廠。

  街上看熱鬧的人很多,但沒一個人歡呼吶喊,所有人都面帶同情,更有甚者,憐香惜玉的公子們悄悄在臂上扎了白布條,祭奠這位即將香消玉殞的長公主。

  「可憐喲,如花似玉的帝姬,竟然要嫁給一個太監守活寡。」

  「世風日下啊……」

  「東廠也太囂張了,遲早會遭報應的!」

  「噓!東廠番子無處不在,說話小心些!」

  可惜,這些微弱的不平之聲,也很快被喜樂的嗩吶鑼鼓聲所淹沒。

  去東廠的路短暫而又漫長。

  婚輦停下的時候,夏綠和冬穗正拿著妝奩盒子給哭花臉的蕭長寧補妝,補著補著,兩個宮婢自個兒倒先哭起來了。

  「長公主殿下,您還是下車罷,沈提督已前來迎您了。」大宮女秋紅的聲音在車簾外響起,略帶焦急道,「沈提督真的來了,他們都帶著刀呢,您……」

  秋紅話還未說完,蕭長寧便聽見滿東廠的太監齊刷刷下跪,用閹人特有的尖銳嗓音道:「參見提督大人!」

  嫁車中的蕭長寧倏地坐直身子,抱緊懷中的玳瑁貓:「琥珀!他來了,怎麼辦!本宮要死啦!」

  琥珀被擾了清夢,伸了個懶腰,不滿地『喵』了聲。

  有沉穩的腳步聲靠近,接著,一個低沉好聽的男音穩穩傳來,『嗯』了聲,說:「起。」

  「廠督大人,夫人已給您接過來了。」方無鏡嫵媚一笑,嗤道,「就是有些膽小,不敢見人。」

  蕭長寧如臨大敵,下意識地縮了縮肩,屏住了呼吸。

  見紗簾後久未有動靜,沈玹低沉肅殺的嗓音再次響起,「長公主是自己下車,還是本督請您下車?」

  聲音不似一般太監那般女氣,極具壓迫感。

  罷了,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蕭長寧深吸一口氣,極力穩住心緒,對淚眼汪汪的兩個宮婢道:「把眼淚擦擦,扶本宮下車。」

  暮色漸襲,秋風徐來,丹楓如火,紅色的紗簾被輕輕撩開,十七歲的長寧長公主嫁衣華美,金流蘇下的紅唇艷麗,露在袖口外的一雙素手瑩白如玉。

  下車的一瞬,她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又很快穩住,站在輦車旁,望向前方同樣一身紅衣的男子。

  那是一個高大修長的男人。

  平心而論,沈玹長得並沒有她想像中那般猙獰,甚至可以說是俊美非凡:他膚色偏白,長眉入鬢,低低地壓在狹長深邃的鳳眸之上,鼻樑挺直,唇形優美,臉頰略微瘦削,給他俊美的面容增添了幾分凌厲之氣。

  一個沈玹就已經是夠可怕的了,更可怕的是,他的身邊還蹲著一隻威風凜凜的大黑狗。

  蕭長寧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狗!通體黑毛,爪子鋒利,體型足以與蒼狼媲美!此時正正用幽綠的眼睛虎視眈眈地打量著新來的女主人……

  沈玹摸了摸大黑狗的腦袋,緩緩勾起一邊嘴角,朝蕭長寧意義不明地笑了聲。

  第3章 沈玹

  東廠只象徵性的掛了幾匹紅綢,百餘名番子整裝待發,按刀佇立,竟是比錦衣衛還要威風。

  一場荒唐而又詭譎的喜事,整個東廠上下都透著一股莫名的煞氣。

  懷中的玳瑁貓似乎覺察到了危機,瞬間弓起脊背,貓尾炸起。蕭長寧想要安撫同她一樣受驚的貓兒,那貓卻是驚懼地『喵嗚』一聲,轉而竄入一旁的花木叢中,消失了蹤跡……

  「琥珀!」蕭長寧低呼。

  然而下一刻,一隻骨節分明的大手遞到了自己面前。

  蕭長寧順著那隻大手朝上看去,是沈玹俊美張揚的容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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