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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座宮殿,大臣們倒還能去,只是步驟繁瑣罷了,況朱瑩還要垂簾聽政,於是她居住的宮殿審查更加鬆弛。

  她便是在西清宮,接見了王詠動用舊交,推舉來的人。

  那人已經到了中年,面容卻顯得更蒼老些,他坐在下首,一板一眼地回答朱瑩問話。

  待朱瑩將想問的都問盡了時,那人便詳細地訴說自己舊日功績,懷念當年先帝的信重,說到動情處,淚水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他也曾出外巡查,也曾隨軍打仗,所說的都是朱瑩未穿越來時,不曾知曉的往事。

  這人也抱著為王詠鳴不平的意思,他做過的事情里,永遠也脫不開王詠,以及許多新成派官員,或是同樣依附於王詠的官員的影子。

  那是朱瑩無法觸及的過去。她微微欠著身子,專注地聽著,臉上不自覺帶出幾分笑意來。

  於是那人離開西清宮時,得到了比從前還要高的官職,以及另外一些官員的復用消息。

  他心中揣著歡喜,然而在思及遠在皇陵,恐怕此生都不能得復用,註定要失意一輩子的王詠,那點歡喜便也淡了。

  ·

  他沿著宮道行走,遠處行來浩浩蕩蕩一隊儀仗,竟是屬於皇帝的規格。

  他連忙跪下,在路邊行禮。

  儀仗從眼前行過,忽而停了下來,有內衛和侍衛,簇擁著一個杏黃衣衫的孩子,從車駕上走下。

  正是小皇帝楊本影。

  小皇帝生得清俊,只是眉目間透著顯而易見的憤懣和陰鬱。他看了他好一會兒,才道:「你是從太妃那裡出來的?」

  他忙說:「回聖上,臣是。」

  小皇帝又問道:「太妃找你是做什麼的?朕怎麼沒見過你?」

  他深深地垂下頭去,道:「回聖上,臣已削職為民十餘年了,幸而受諸臣子舉薦,才回到京城。太妃召臣,是要考察臣的才學。」

  小皇帝臉色更加陰沉,最終哼了一聲,甩袖而去,回到車駕上。

  儀仗很快從他眼前行過,一直通往西清宮裡。

  他站起來,不由怔住了。

  皇帝記在太妃名下,由太妃撫養長大。

  他回京後也聽一些官員說過,太妃雖專權,在教授皇帝這件事上,倒做得沒什麼可指摘的。

  他本以為兩者關係融洽得很,可就剛剛所見來看,又似乎不是這樣。

  他猶疑地望著西清宮的方向,搖搖頭,滿懷心事地離去了。

  那些僅剩的愉悅之感,也就此煙消雲散了。

  或許權利這個東西很動人,所以不僅僅外廷內廷的官員們要爭,世家們要爭,就連母子之間,也要爭執不休吧。

  ·

  西清宮中斜著幾株桃花樹,綠葉繁茂,只是猶未開花。

  楊本影帶著人,順石板路走進正殿。拉著長長的嗓音通報的宮人,被他一腳踢開。

  他進了內室,朱太妃不接見臣子的時候,一向守在內室里批閱奏章。她案前有個香爐,燃著提神的清涼香料。

  朱瑩靠著椅搭,手裡正拿著一本奏章看著。

  她如今看東西,似乎湊得離眼睛更近了,一絲不苟梳著的髮髻上,也用多餘的飾物,遮掩住攏不進去的幾絲銀白。

  楊本影站在一旁,啞聲道:「阿娘。」

  朱瑩聽見聲音,目光轉向了他。她臉上半分變化都無,似乎看著他和看著那些題本,並無什麼不同之處,楊本影的心,因此而越發沉落了。

  「今日怎來得這樣早?」她微微眯起眼睛,望著楊本影,「先生那裡,難不成你沒有去?」

  又是問他的學業。

  楊本影想著。

  他確實沒有去,逃了今日的課程,只因他得到了一個意外的消息,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楊本影微微低下頭。他不知自己心裡是何感覺,是失望呢,還是害怕朱瑩往深里詢問,為逃學這件事斥責他呢。

  每天她都要過問他的學業,偶爾才讓他看幾個簡單的奏章。他和當年的太子,在她這裡經歷過的事情,確乎是迥然不同的。

  他沒有回答朱瑩的話,只是低聲問道:「阿娘,朕聽人說,朕親生的阿娘,便是死在您的手裡。」

  他說話時還帶著幾分心虛的恐慌。

  朱瑩唇角翹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問道:「不知那個對聖上說閒話的人……是誰?」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小皇帝的怒火。

  他第一次在朱瑩面前失了禮儀,聲音高得厲害:「朕問朕親生的阿娘,怎麼能說是閒話呢!」

  他試圖從她臉上看到幾分不一樣的表情,可朱瑩沒有。

  她目光重新落於奏章上,淡淡地說:「聖上在我名下,名義上就是我親生的孩子。對於聖上的問話,我自然要多問幾句,看看到底是誰傳的閒話。」

  楊本影出離地憤怒了。

  他質問道:「朕聽聞,阿娘出於私怨,濫用職權,把朕親生之母凌遲處死了。」

  他聲音都有些顫抖。

  可朱瑩只是平靜地叫來一個內侍,吩咐道:「去東廠,傳我命令,叫蘇純把那個說閒話,亂嚼舌根子的人給我找出來。」

  內侍答應著退下。那一刻,楊本影渾身的血都要涼了。

  他衝上去,一頭將內侍撞翻在地,踩著他的身體,直衝到朱瑩桌案前。

  小皇帝抓起奏章就要摔在地上,可小時候的記憶,一瞬間浮現於腦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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