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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姝雁說道:「你能得這個孩子,全賴賢妃說情,希望貴妃能記著這份情誼。」

  柳貴妃且驚且喜,望向朱瑩。

  朱瑩朝她點點頭,然後起身道:「皇后娘娘,貴妃,妾身手邊還有事情要做,先告辭了。」

  ·

  她回到鸞儀宮時,王詠已候在正殿裡。

  朱瑩見著他,心下便是一松,可這鬆弛也沒持續多久,便又很快消失殆盡了。

  她心裡煩亂得很,勉強朝王詠笑了笑。

  「娘娘今日想是累了。」王詠道。

  朱瑩頷首,過了會兒,又搖搖頭,道:「我不覺得累。」

  她望著王詠,有些困惑,又帶了點委屈地說:「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了。」

  王詠笑了笑,伸手輕推著她的肩膀,向內室中走去。他道:「娘娘不知道,便已經是累極了。」

  她順著這力道往裡走,最後坐在梳妝檯前,怔怔地望著鏡子。王詠站在後面,為她一樣樣拆下滿頭首飾。

  他問:「娘娘,您今日為何不高興呢?」

  朱瑩想了很久,才道:「顧昭容生產了。」

  她停了片刻:「有一個男孩兒,讓我想起故去的那個孩子。」

  「娘娘只是因此而難過嗎?」王詠又問。

  「我還……為了德妃姐姐。」

  她低聲道:「一想起無辜死去了的人,什麼未來都沒有了,然而害人的還存活在世,我便很不高興了。」

  王詠說:「世上哪有那麼多如意的事兒。娘娘未免心急了。」

  「我知道。」

  又是漫長的沉默。

  朱瑩忽然又說:「廠臣,我覺得很困惑。」

  王詠問:「娘娘困惑什麼?」

  「我覺得,我只是為了德妃和孩子而不甘,可細細一想,似乎又不全是這樣。」

  她展開手,望著掌心的紋路,怔怔地說:「我總想做一些什麼,想看到我做這些事的意義,想得個好結果,可這麼久了,我似乎一樣都沒有得到。」

  朱瑩重複道:「因此,我覺得困惑。」

  王詠為她卸下最後一枚簪子,放在桌案上。

  他道:「娘娘自己不也知道,一件事情好不好,需要時間去證明,或許有生之年能看到結果,抑或許幾代人都見不到,如此,娘娘不必想這麼多。」

  朱瑩沒說話。

  王詠又說:「娘娘知道外頭的人在說什麼嗎?」

  「多少知道些。」朱瑩回答。

  他笑了笑,解開朱瑩的高髻,慢慢地替她梳頭。

  「娘娘,有一支歌,您大概還沒有聽過。」王詠說。

  「什麼歌?」朱瑩問。她指腹輕輕撫過妝檯上擺放的鳳冠,心已經沉沉壓了下去。

  「一個京城四周傳開的民謠罷了。娘娘若是想聽,詠倒還記得些,可以說給您聽。」

  朱瑩吸了一口氣,做好準備,道:「說吧。」

  王詠手上沒停,嘴裡輕輕哼起一支歌來――

  閹犬常吠日,牝雞時啼晨。滿朝無良宦,河山盡佞臣。

  今逐眾文人,明除世家親。此後終有日,欺盡世間人。

  新政催何急,罪連各比鄰。但願天有意,雷霆擊慧辰。

  真龍當正位,再出諸賢臣。雞犬棄於野,來迎天下春。

  朱瑩聽著,心裡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來。

  她緊緊攥著拳頭,手都微微有些顫。

  憤怒是有的,因她不明白,為何這歌謠連王詠都罵上了。

  委屈是有的,因經過她手做出的事情,至今沒有一個顯出剝削的意味來。

  無力也是有的,因她針對的是世家,優厚的是百姓,可到頭來,連在百姓那裡的名聲也無一點好處。

  其他感覺也混雜在一起,催得她心裡刀絞似的難受,突兀地落了淚。

  鏡子映著的王詠垂眸為她梳頭,似乎完全未被這歌謠里的辱罵甚至詛咒所影響。

  朱瑩問他:「為何民謠里會罵我?為何連你也罵上了?」

  「大概是娘娘推行出去的政令,有許多都經過詠的手吧,」王詠說,「從前不就有民謠在罵詠麼?這次大概也是為了一樣的事情。」

  「史書里推行新政的人那麼多,為何獨獨我和你要挨這種罵呢?」朱瑩怔然道。

  「大概是因為身份吧。」王詠說。

  「廠臣不覺得難過嗎?」她又問。

  王詠想了想,回答道:「起初覺得難過,到了現在,什麼感覺都沒有了。詠只是為娘娘不值。」

  朱瑩嘆了聲,兩肘駐在梳妝檯上,捂住了臉。

  她悶聲道:「雅懷,我……好像真的累了。」

  王詠沒答話。

  他為朱瑩梳了個極簡單的髮髻,戴上一朵絨花,然後道:「您是為了名聲,才做這些事的嗎?」

  「不是。」

  「為了利?」

  「也不是。」

  王詠道:「那么娘娘,便是真如自己所說的那樣,想為大齊和大齊的百姓做些什麼事了。」

  朱瑩依然捂著臉,沒有言語。

  「您只是為了做事罷了,至於旁人言語,何必要上心呢?」

  王詠道:「娘娘暫且休息一會兒吧,詠便在這裡守著。」

  ·

  朱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她實在睡不著,心裡亂得很,便問王詠:「從前百姓寫歌謠辱罵廠臣,廠臣是如何熬過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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