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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腿傷就是他心裡的一顆刺。他自己扎了進去,卻不肯再取出來。

  官署哪能真的沒有事情?他只是生怕她再有三長兩短,不肯讓她遠離他的視線外罷了。

  可上京城中,哪值得他如此草木皆兵?

  她張了張口,想要出言寬慰。可思量再三,腹中準備好的每一句話,似乎都輕如鴻毛,難解癥結,只能咽下滿腹擔憂,沉默不語地窩在他懷中。

  顧雲深將她抱到主院放好,自己去屏風後換下朝服,穿戴整齊後步出來。

  時錦手肘抵在桌上,托著腮見他慢步走來,調侃道:「芝蘭玉樹,貌賽潘安,相爺這幅好相貌,總是用朝服壓著,真真是暴殄天物。」

  顧雲深泰然自若地走到她身邊坐下,對上她揶揄的眼神,理所當然地反問:「給阿沅看,如何算得上暴殄天物?」

  時錦面頰一熱,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移開話題:「說起來,今日鄭姑娘同我說,她要去和親了,此事當真?」

  「嗯。」顧雲深只手貼了貼桌上的茶壺,發覺還溫著,拎起茶壺倒了杯水,推給時錦。垂眼邊給自己倒,邊說,「大局已定,只差一道賜婚聖旨了。」

  鄭雁書說出來時,她原本還心有猶疑,可顧雲深也如此說,原本的幾分不敢置信,也悉數煙消雲散。

  她抿了下唇,望向顧雲深,遲疑著道:「先前你不是同我說,不贊同女子和親嗎?」

  顧雲深眼也不眨,啜了口水,潤了潤嗓,才慢慢道:「我也同阿沅說過,我只疼阿沅,鄭姑娘如何,自有武安侯憂心,無需我插手。」

  這話乍一聽冷漠無情,實則沒什麼錯。若今日去和親的人是她,鄭府說不定怎麼歡呼雀躍呢。

  可時錦並非是因為顧雲深不出手相助而猶豫,她是在擔心,他如此襟懷坦白的人,若因一己的私心壞了自己的原則,等到日後想起,可否會自責懊悔。

  時錦欲言又止。

  憑他們二人多年的默契,顧雲深一眼便能猜到她的顧慮。

  他斂去眸中一閃而過的冷意,笑了下,溫聲道:「阿沅以為,若是武安侯拼盡全力攔阻,這樁和親能推進得如此順利嗎?」

  「……武安侯?」時錦一愣。

  「這樁和親,武安侯甚至也在推波助瀾。」顧雲深垂下眼,一抹冷嘲在眼中飛快閃過。

  時錦雲裡霧裡,反應不過來:「可武安侯,不是一直在極力避免自己的女兒去和親嗎?」

  「時移事易,如今和當時不一樣了。」

  見時錦仍在苦苦思索,顧雲深吐出兩個字,以作提醒,「趙珩。」

  和趙珩有關係……

  時錦腦子飛速轉動,靈光一現,抬眼問:「你是說——」

  「趙珩能在朝廷天羅地網的追捕下逃脫三年,單靠他自己,怎麼做得到?」說到此處,顧雲深牽了下唇角,彎出嘲諷的弧度。

  話到這裡,時錦瞬間就明白過來。

  若說能助趙珩一臂之力的,必然是武安侯無疑。

  他若手腳不乾淨,留下證據,單窩藏朝廷要犯這一條,就足夠皇帝治他的罪。

  難怪鄭雁書口口聲聲說陛下要對武安侯府下手。

  時錦抿了口茶,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我知道皇帝不可能一直容忍武安侯,早晚要對他下手,可沒想過,這一天到來得如此之快。」

  「不快了。」顧雲深笑了笑,對上她疑惑的視線,慢慢解釋,「武安侯府兩代攬權,先皇孱弱,給了武安侯可乘之機。陛下即位初期,甚受掣肘。他隱忍十數年,默不作聲地砍掉他的羽翼,瓦解他的勢力,才等到今天這個機會。」

  頓了下,顧雲深重複道,「不快了。」

  這樣一想,確實不快。

  時錦笑了下,想通二皇子忽然上書和親的原委,不由感慨道:「武安侯尚且自顧不暇,卻還是為他的女兒百般打算,一片慈父心,怎麼偏偏於朝政上糊塗了呢。」

  「阿沅以為,和親對鄭氏女來說是好事?」顧雲深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反問道。

  時錦一愣:「難道不是嗎?」

  朝堂波譎雲詭,倘若武安侯一朝失勢,他的女兒必然要受牽連。武安侯極力促成這樁和親,不就是怕到時會牽連到鄭雁書?與其這樣,不如風風光光去和親,好歹能保住鄭雁書的性命。

  顧雲深看出時錦的疑惑,輕聲解釋道:「武安侯這是病急亂投醫。他走投無路,只想著讓他的女兒去和親,有二皇子照顧,就能保住性命和榮華。可他卻沒想到,二皇子無利不起早,焉是好相與之人?一個女子孤苦伶仃去和親,無依無靠,武安侯若得勢,隔著千山萬水,有心照拂,也無力知其近況。遑論是他失勢?」

  時錦明白過來,不由心起唏噓。

  若是武安侯失勢,鄭雁書便是空有敕封和親的名頭。身後沒有強勢母族護佑,單憑一個和親的名頭,如何能在群狼環伺的西羌保全自己?就連如今和武安侯同氣連枝的二皇子,屆時見鄭雁書無利可圖,恐怕也不會與她多少愛重。

  一個女子遠在異國他鄉,無人庇佑,連保全性命都困難,遑論安度晚年?

  況且,兩國邊境素來衝突不斷。若是邊境兵戈起,和親過去的鄭雁書,必然首當其衝。

  昔日鐘鳴鼎食的王侯之家,一朝失勢,所享的榮華富貴轉瞬便成過眼雲煙,脆弱的一揮就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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