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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整個心思都撲在舒旻身上,像這俗世里任何一個普通男人那樣圍著方寸之地忙前忙後,像照顧女兒那樣照顧著舒旻,全然不顧外界有關他的議論已經炒到了白熱化。

  舒媽見了,不免暗自垂淚,既是為女兒的遭際心酸,又是感慨她在劫難後還能有這樣的福氣。

  這天清晨,陸城南做好一家人的早餐,去敲舒旻的門,卻沒聽見任何回應。他心裡一緊,忙擰開臥室的門,見臥室內空無一人,只當他去散步了,忙跑到陽台上往下張望,哪裡有她的影子?他立時慌了,忙掏出手機撥舒旻的電話,電話一響就接通了。

  聽見她好端端地在那頭,他的心才落回原位:「舒旻,你在哪裡?」

  「我在北京。」聲音平淡,聽不出任何情緒。

  「北京?」陸城南一驚,忙去看時間,不過早上八點,她什麼時候不聲不響地竟已到了北京,「你去那裡幹什麼?我馬上來接你。」

  「不用,我有些事情要處理,下午自己會回來。」

  說著,她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

  陸城南猶疑了一下,走進她的臥室,打開她的抽屜,那裡躺著一沓厚厚的宣紙,上面用端正的小楷抄著超度亡靈的《地藏菩薩本願經》。他輕輕將那沓紙放回原位,隱約猜到她去做什麼了,他澀然一笑,如果這樣能讓她快慰些,那就由她吧。

  林越諍趕到靈光寺時,正值早上九點,他隔著人群,一眼就看見了穿素白大衣的舒旻在和一個僧人說話。

  她瘦得連那件大衣都撐不起了,背影看著怯怯的,身姿卻站得挺直,一如既往的倔強不屈。

  他心中一搐,在原地蹙眉看著她,心底竟生出一種害怕,那害怕拽著他的腿,讓他不敢上前面對她。

  那個僧人倒是一下捕捉到了林越諍的視線,朝舒旻說了句什麼,舒旻便回過頭來了。她直直地看著他,就像他這個人是透明的,那眼神一望無際的空,仿佛一片沒有人煙的荒漠,她的眼睛裡,竟有這樣一種荒蕪空曠的神氣。

  他預想過千萬種她再見他時的神情,獨獨沒有想到這一種。他徑直朝著她的方向走去,直到她蒼白尖削的臉清晰地映在瞳底,他抬手,卻再沒有輕撫那張臉的餘地。

  舒旻抬頭看著他真實清晰的眉眼,還是她曾經愛著的那個模樣。這麼久以來,她成日成夜地活在記憶和夢境裡,在那個世界裡,她朝著他的方向翻越了十萬座大山,只為能切實地再見他一面,然而,當他真實地站在她面前時,她卻不悲不喜不怨也不愛。

  第36章 這樣的罪,他要怎樣清償(3)

  那個僧人靜等了片刻,念了聲佛號繼而說:「兩位都來齊了,那就進殿細說吧。」

  舒旻點了點頭,跟著那個僧人朝大殿走去。

  林越諍遲疑了一下,也隨她進了大殿。

  「墮胎是殺生重罪,這種罪是贖不了的,只能化解掉部分業障。」那僧人將點好的香分遞給他們,「面前這個就是你們孩子的蓮位,你們先向它懺悔。」

  舒旻接過那三炷香,在刻著孩子法名的靈位前敬上,然後雙手合十,默然跪下。

  林越諍握著那香,卻不下跪。他不是個有信仰的人,他也不相信因果輪迴,他只相信現世報。他欠她的,他會用一生來還,卻不是用這種方式。

  大殿裡響起舒旻格外虔誠的禱告,那聲音在這空曠的大殿裡,被放大了好幾倍,響在他耳邊,分外的驚心動魄:「往昔所造諸惡業,皆由無始貪嗔痴,從身語意之所生,一切我今皆懺悔。」

  那語聲字字冰冷,像敲在他心上一般。他苦澀一笑,默念著那句,往昔所造諸惡業,一切我今皆懺悔。

  她在用這種方式控訴他對她的傷害,她在用這種方式質疑他們的過往……惡業,她竟把一切歸結為這兩個字!

  她用簡訊約他來這裡,他懷著無盡的懺悔和希望來了,卻等來她用這麼荒誕的方式和他相決絕!

  他沉著一顆心,耐心等她懺悔完,等那和尚布道完,他從皮夾子掏出一卷錢放進功德箱裡,拽著她的手臂往外走。

  那僧人緊跟幾步上前:「女施主,我們寺里的佛牙舍利塔對外開放了,那裡供奉著佛祖的佛牙舍利,你去拜一拜,可消災解業,很殊勝的。」

  林越諍將舒旻拽到一個背人處,這才停下。

  舒旻頓下腳步,微微喘著,大顆大顆的虛汗從她的額上冒出,淡粉的唇上透出一層霜白。

  林越諍垂眼看她,著魔似的抬起手,輕輕捧住她的臉,去擦她額上的汗漬。見她木偶般地站著不動,神情空茫,陌生得讓他錯覺他們的關係又回到了九年前。他蹙眉低頭朝她唇上吻去,想要用這種方式證明他們之間已經走過了那九年,證明他是實實在在擁有她的,他吻得誠惶誠恐,連大氣都不敢出,生怕下一刻,這熟悉的溫軟會變成夢幻泡影消失。

  然而,無論他這邊多麼虔誠熱切,她始終沒有任何反應。他睜眼看她,悚然一驚,她的眼底竟浮著一絲譏諷的笑意。

  他慢慢鬆開她,胸口像被巨石壓著,喘不過氣來。

  倒是舒旻,一派從容:「百忙之中把你找來,只是想送孩子一程,給她個安慰。」

  林越諍深吸了口氣:「舒旻,對不起……」

  舒旻垂頭一笑:「就我們的事情而言,無所謂對得起對不起,我們既然沒有誓約,又哪裡來的相欠?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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