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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窺見了他的真心,即使他依舊沉默不語。」

  「於是我總是想……讓沉默不語的他哭出來,不管是在什麼地方。」

  「我的病情依然嚴重,甚至需要電療。那個時候我看著唐張海報一樣的牽手照片,心想他們的世紀愛情,也抵不過2003年的縱身一躍。」

  「死亡是誘人的,一想到閉上眼睛失去知覺,再也不用思考,完全沒有意識……我就心生嚮往。」

  「我讀白朗寧,我做夢。」

  「神秘的暗影在我身後拉著我的頭髮步步後退。

  我掙扎,一個威嚴的聲音問道:

  『猜猜是誰抓住了你?』

  『死亡。』我回答。

  但是一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不是死亡,是愛情!』」

  「可能是愛情吧,我不確定。一定是愛情吧,否則我早已死去。」

  「我就大笑。」

  「我們抱在一起看一晚上電影,然後第二天早上雙雙起晚,手忙腳亂穿錯對方的衣服。」

  「我們周末去蛋糕店,我看著他在櫃檯面前走不動道,然後把奶油塗在他的嘴唇上。」

  「我給家裡添了兩個新成員,一株小番茄,一株小佛手,一個叫小紅,一個叫小綠。」

  「我們翻以前的相冊,指著泥坑裡的兩個毛孩子笑。」

  「我在我的日記本上寫滿他的名字,然後那個本子隨著我們交換書的時候交換出去。」

  「我罵白居易,他罵元稹。」

  「我們去商場買衣服,他負責我的領帶,我負責他的袖扣。」

  「我逼他穿粉色衛衣,他逼我穿小腳褲和豆豆鞋,於是我們互相嘲諷,然後開始打架,招來圍觀群眾若干。」

  「有一天我幫他系領帶的時候才想到,那些情侶該做的大部分事情,我們在很久很久以前都一直在做。」

  「所以說,這好像只是一如既往的普通日常。」

  「他依舊不遠不近地吊著我――因為我的性單戀。親昵卻不承諾。」

  「我說,喜歡是隨風飛的羽毛,而愛沉甸甸的。」

  「他依舊不說話,我們相擁而眠。」

  「他更害怕他只要說出了那句話,我就心滿意足再無糾纏,然後縱身一躍。」

  「他在害怕。」

  「我也害怕――因為有時候我沒有控制情緒的能力。我不確定我能不能不拋棄整個世界,包括不拋棄他。」

  「五脛色胺失調確實挺可怕的。」

  「我們之間生著扭曲的藤蔓。」

  「我把生命掛在他身上。這並不是什麼好徵兆。」

  「因為他可以當一根稻草,可以是海上溺水的人緊緊抓住的那一根,也可以是最後壓死駱駝的那一根。而他是人,不是無所不能的神。」

  「我們去滿世界旅行。我們去俄羅斯,去美國,去捷克,去冰島……」

  「最後一站是法國巴黎,我們幫一位華人女士追擊小偷,然後在聖母院前擁吻,覺得那就是永遠。」

  「很不幸的是,我們回國後,就看到了聖母院大火的新聞。」

  「彩雲易散琉璃脆,我說,這是什麼魔幻現實。」

  「我總覺得,一股不祥籠罩著我。」

  「有一天我終於徹底崩潰,準備撒手人寰――我活不下去了。」

  「我不光寫好遺書,我還在他工作資'料里夾了一張紙條。」

  「我在浴缸里放好熱水,迎接我的死亡。」

  「雖然我的自殺計劃再次失敗。」

  「我裹著繃帶,和他在醫院見面。」

  「他依舊死鴨子嘴硬,我們擁抱。」

  「然後……然後我們就進入了一個恐怖遊戲。」

  沈憐翻了個白眼兒。

  第88章 尾聲(九)

  「然後我們就進入了一個恐怖遊戲。」

  「我忘記他, 他忘記我。」

  「我們在醫院再次見面。」

  「那個時候我還有模模糊糊的記憶, 還慶幸他終於甩脫了一個包袱。」

  「――那是我最後一次記起他。」

  「不得不說, 這個鬼遊戲令人驚嘆。那麼龐大的、帶著二十餘年所有感情的記憶就像一粒飄塵。」

  「用手輕輕一拂,便徹底無影蹤了。」

  「我的記憶里沒有任何漏洞和斷層, 仿佛我從小到大……一直是一個人。」

  「我隔著門縫看他,他隔著門縫看我。」

  「我們重新開始。」

  「我說, 我叫沈憐。他說,他叫鄭清。」

  「我們同時腹誹為什麼對方的笑和自己那麼像, 完全忘記我們曾經站在同一張鏡子前,練習一模一樣的嘴角弧度。」

  「我一直以為我已經失去愛人的能力,但其實沒有。」

  「我曾經還想過,我潛意識裡對他的好感,始於四目相對時他那雙眼睛。我也曾經懷疑過, 我們的感情來得過於突兀。」

  「現在想想簡直笑死個人,」他笑了一聲, 「哪有什麼一見鍾情, 只不過還是日久生情, 竹馬竹馬罷了。」

  沈憐也跟著笑了一聲。

  「鏡子裡的人對我笑。」

  「那個人長得像他,也像我。我的一個朋友告訴我, 那是一團執念。」

  「我們兩個的執念。」沈憐又笑了。

  「我其實很心滿意足。就算沒有記憶,我們也依舊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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