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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看著對方笑的時候,眼睛仿如初見,年輕明媚。

  高子菡哭著哭著,又笑了。真好,她跌宕起伏的一生,不過是他們短短一程。她記憶中最寶貴的驚鴻孤影,亦只是他們隨手為之。

  時光打敗了英雄美人,卻未能改變他們。

  李朝歌和秦恪來下界尋找妖蛇。他們聽說長安有妖氣,不遠千里來到長安。兩人拿著地圖,一邊詢問長安百姓,一邊標註可疑的地方。

  李朝歌畫圈時,秦恪似有所感,抬頭朝街道望去。李朝歌感受到他的動作,回頭,看向熙熙攘攘的大街:「怎麼了?」

  秦恪收回目光,搖頭道:「沒什麼。」

  李朝歌朝前方望了眼,隱約看到一架華貴的馬車離去。李朝歌猜到裡面的人是誰了,但是闊別多年,故人安好即可,相逢不必相認。

  她低頭,繼續在幾個自己懷疑的地方指點:「這裡水澤旺盛,是蛇類喜歡的環境;這裡連續幾個月出命案,死法詭異,也有問題;還有這裡……」

  秦恪聽完,輕輕頷首:「我們一個一個排查就是了。難得來人間,不著急,慢慢找。」

  李朝歌笑了一聲:「這本來是九華宮的任務,你蹭了我們的外差費用,還好意思說不著急?」

  秦恪對此毫無負擔,理所應當道:「你一個人也是走,多我一個又不妨礙。」

  李朝歌和秦恪按照先近後遠的順序排查,正好他們在長安,就先從長安周邊查起。然而李朝歌懷疑的幾個地方都撲空了,妖魔鬼怪有,但並不是偷吃了仙丹的蛇妖。

  一別多年,長安依然繁華無雙。李朝歌和秦恪查完最後一個地方,隨意收拾了東西,就打算出城。

  宵禁對他們來說形同無物,兩人也不是凡夫俗子,走夜路根本不算什麼。李朝歌和秦恪離開客棧時,隱約聽到城北有兵戈聲。李朝歌回頭只掃了一眼,就對秦恪說:「走吧,去岳州。」

  秦恪問:「你不回去看看?」

  「有什麼好看的。」李朝歌說,「盟友反目,手足相殘,只要有權力在,人間的鬥爭就不會停止。沒什麼可看的,我們走吧。」

  秦恪握著她的手,輕聲道:「好。」

  城北,廣寧公主府。

  李常樂坐在紙窗後,窗外,侄兒年輕、富強、野心勃勃的聲音響起:「姑母,你輸了。父皇還不知道你做了什麼,看在你當年協助神龍政變的份上,我給你留最後的體面。姑母,請自我了斷吧。」

  李常樂抬眸,已經不再澄澈的眼睛掃過四周。宮宇深深,滿目浮華,柱子上還掛著白幡。

  昨日,武元慶死了。李常樂嫌惡了武元慶一輩子,但是他死的時候,卻給李常樂帶來劇烈打擊。李常樂悲痛難抑,不得不推遲政變計劃,結果僅是差了一天,她就被年輕的侄兒反殺。

  明明剛成婚的時候,李常樂那麼恨武元慶,但是最終,舊友交惡,兄妹生隙,姑侄相殺,所有人都和李常樂漸行漸遠,留在身邊的只剩下丈夫和兒女。一輩子有那麼多風風雨雨,兩人相互攜持,相互防備,竟也走下來了。

  這裡的擺設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這裡不是魏王府,不是東都,不是年少時她住慣了的紫微宮,而是長安。

  李常樂垂下脖頸,她知道她輸了,若她昨日按原計劃發動禁軍政變,或許還有勝算。但政鬥中沒有如果,李常樂永遠不知道,如果武元慶沒死,她會不會勝利了。

  李常樂飲下毒酒,一如多年前她逼武元孝的髮妻徐氏飲鴆。不知道是毒效發作還是臨死前出現幻覺,李常樂竟然看到了洛陽。那時候,她還是一個十四歲的少女。她穿著鮮嫩的輕薄春衫,被裴楚月拉著,提著裙擺奔跑在上陽宮中。

  裴楚月從前面回頭,眼睛羞怯又晶亮,笑著對她說:「阿樂,快點,我大兄和表兄在前面。」

  她們倆人像小鹿一樣穿過杏花楊柳,玉胸半露、簪花高髻的貴婦人們見到她們,慌忙讓開,引發一路驚呼。她們終於跑到湖岸,兩人氣喘吁吁。裴楚月踮起腳尖,對著前方招手道:「大兄,顧表兄。」

  水邊,四個人影緩緩回頭。他們俱是少年模樣,身姿挺拔,氣質不凡。

  李常樂倒在桌上,握著酒杯的手垂落,酒樽「噔」的一聲墜地。

  李常樂的聲音也掩沒在這聲清響中。

  「裴阿兄……」

  窗外,年輕的太子聽到李常樂死了,開懷大笑。他眉目英挺,英姿勃發,舉手投足間滿是少年意氣。他大步向外走,落地堅定,眼神明亮,仿佛千秋功業正在前方,等著他去揮毫。

  「傳令下去,廣寧長公主欲要謀反,被東宮識破後無顏苟活,已畏罪自盡。」

  ·

  岳州。

  客棧中,一個少女盤腿坐在欄杆上,百無聊賴地看著下方。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從後面跑過來,拿著風車,顛顛道:「姐姐,你陪我玩。」

  少女瞧見男童,立刻露出嫌棄之色。她喝了聲去,從欄杆上跳下來,足尖輕輕一點,就落到男童完全夠不到的地方了。

  小男孩見姐姐又走了,著急地站在圍欄後夠:「阿姐……」

  「你自己玩去,我可沒時間陪你。」少女嫌棄地瞪了眼弟弟,她望向窗外,眼神中滿是嚮往,「爹和乾爹、莫姑他們說什麼呢,怎麼這麼久都不出來。區區水蛇有什麼可怕的,看我一招飛龍在天,掏了它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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