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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淵帶著些許揶揄之意,輕聲問道:「方才,你以為我想做些什麼來著?」

  子歌立刻信誓旦旦道:「這位公子您情深意重,乃名士本色!您想的也必然是『坐懷不亂真君子』的聖賢之言!」

  「坐懷不亂真君子?」沉淵笑道:「不,我想的不是這個。」

  「......那是什麼?」

  「一樹梨花壓海棠。」

  子歌:「......」

  「閉嘴,睡覺!」

  因著昨夜睡得頗晚,隔日清晨,二人便不約而同地醒的遲了許多。

  子歌一睜開眼,便看見沉淵一張近在咫尺的睡顏。沉淵尚睡得頗沉,子歌怕將他驚醒,故而也不敢有太大動靜,便借著目光,將眼前的這張俊顏好好描摹了一番。

  她從未如以此接近的距離仔細打量過沉淵的臉,此時細看,才頓感,果然是生的英氣非凡。

  五官如雕刻般分明,劍眉斜飛,鼻樑高挺,鼻下是雙唇略薄一張嘴,還有那雙眼睛,雖然沉淵此時雙目輕闔,看不到眼瞳,但子歌知道,那雙眼睛眸色深邃沉靜,通常沒有什麼情緒時顯得目光有些寡淡,但她卻見過那雙眼睛含著繾綣深情時的模樣,像是一泓幽潭,表面看似風淡無波,但暗中捲起的漩渦卻能將人沉溺其中,寸寸深緬。

  這樣想著,她眼中不自覺的便騰起熱度,可能是她眸中溫度燙人,沉淵眉間微蹙,而後便緩緩睜開了雙眼。

  子歌一愣,嘴邊隨即勾起笑來,輕聲說道:「公子,早啊。」

  沉淵抬手揉了揉她發頂:「早。」或許是初醒之故,沉淵嗓音中還帶著一絲不甚清明的喑啞,滑進耳中,格外慵懶磁性。

  既然已經醒了,兩人便一齊起身下床,穿戴整齊後,又一同去洗漱,而後,子歌果然言出必行地走到灶台旁,親手做了兩人的早飯。

  飯後,沉淵便去井邊打水洗碗。

  瑣事終了,兩人便相依坐在絨花樹下,沉淵雕木,子歌曬花,看似是最為尋常無奇的清晨光景,而這寧靜之中流淌包裹的恬淡情濃,卻只有景中之人方可體味。

  子歌指尖閒閒地撥弄著花瓣,隨口道:「要不然,我們出門走走?」

  沉淵道:「好,你想去哪裡。」

  子歌笑道:「這人間之大,也莫過於天涯海角,故此想去瞧一瞧。」

  沉淵便輕聲附和道:「好,你想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於是他二人放下手中的根木和花盞,回房中簡單收拾了行囊,子歌又去同小椿簡單道別,托她知會那間院子的宅主後,便與沉淵一同上路了。

  從此,迷途千年也好,虛幻大千也罷,終成了上一輩子的事。

  而這一世,天光雲影,朝暮之兮,與君共渡,白首不離。

  作者有話要說:子歌:世界這麼大,我想去看看。

  沉淵:走起。

  第五十章

  長雲暗山雪,吹落雁回南。

  遼中,康平郡。

  北風捲地,大雪封門。雖說已經天欲黃昏,但這樣的寒雪之日,朔風席捲,飛雪撲面,青石長街上除了漫天雪瓣隨風狂舞,連個不怕冷的鬼影都瞧不見,遑論打尖住店的人影。

  客棧的夥計緊了緊裹在身上的棉衣,打了個哈欠,正準備上門板閉店,忽然瞧見長街盡頭緩緩行過來兩個身影。

  亂雲低幕,急雪迴風。漫天暴雪中那兩個身影極淡,稍一眨眼,仿佛就要與如霜雪色融為一體。

  夥計搬著門板的手頓了頓,心想這暴雪寒天的,還真有不畏寒的人出門溜達?

  一晃神的片刻,那雪影中的兩人卻已經走到了客棧門下,夥計定睛一瞧,才見他二人皆身披雪白的狐皮棉氅,面容掩映在帽檐的裘毛之中,在飛雪之中瞧不真切,而就這高矮的身形來看,來人應是一男一女。

  「勞問店家,店內可還有空閒的客房?」

  果然,身形高挺的那人溫聲開口,入耳便是沉緩磁性的男聲。

  「有、有有,當然有!暴雪連天的,二位客官快進來暖和暖和!」夥計連忙放下手中的門板,撩起門上的棉簾,躬身引他二人入內。

  那剛才說話的男子微微頷首,隨後牽住身旁那女子的手,又上前一步將棉簾微微揚高,等身側的女子先他一步邁入店中,才放下手來,牽著她,一同走到一樓的櫃檯處。

  夥計見他二人皆是身姿周正,氣質非凡,便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兩人那牽在一處的兩隻手,只這一眼,卻驚如天人。

  若說是牽,倒不如說是握。那二人皆是如玉膚色,男子手掌寬大,手指修長勁白,似乎是以一種完全包裹的姿態,將那女子的牢牢握在掌心。而那女子又是真真的腕似白蓮藕,纖纖柔荑竟如軟玉蔥白,或是天氣極寒,她指尖處微染著一點嫣紅,更如璞玉透血,說不出的煞目好看。

  有詩云:一雙十指玉纖纖,不是風流物不拈。夥計暗嘆道,好一雙風雅璧人。

  而這一對神仙似的雪中佳侶,正是於凡界之中遊歷了五湖四海,行遍了天南地北的沉淵與子歌。

  自當日去時,到如今,已然過了人間十載寒暑。

  十年前,他們自江南小鎮啟程,且行且停,趟過了一路纏綿的煙雨瀟瀟,跨過了錦繡琳琅的金粉薈萃,也越過了帶礪川山的滾滾長河。

  一日,在他們在渡口乘船,子歌忽然心血來潮,說想去看一看那邊外胡天八月即飛雪的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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