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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念頭浮現,她的心像被蒙上覆著冰水的厚紙,悶得透不過氣,有種難言的痛苦。

  傅景仰著臉,兩行眼淚極快地滾落,滑入鬢髮間消失不見。她輕嘆了口氣,在引起注意前,若無其事地以袖快快擦乾淨淚痕。

  繼續盯著黑夜發呆。

  —

  傅景整晚都沒見到顧青瓷,本不欲理她了,卻又想到,這個舉國慶祝的火神節是燕國的日子。而南臨國的任何風俗節日,在這兒絕對不會出現的。

  隨意,顧青瓷很久沒能過屬於她的節日了。

  傅景心一軟,囑咐小廚房做了很多自己愛吃的宵夜——顧青瓷對食物沒有偏好。提在手裡,準備去找顧青瓷喝酒閒話。

  她到顧青瓷的住處前,沒想到裡面是火光熠熠的,火神節的習俗之一便是挑選出不需要的舊物焚燒乾淨。

  沒想到顧青瓷也在燒東西。

  傅景走近,才發現敞開著的門,屋內的火盆前站著的不是顧青瓷,而是紫蘇。

  紫蘇望見她,怔愣之後,露出一個猝不及防的驚慌表情。她下意識地看眼面前的火盆。

  燃燃火焰爆了一下,光影晃動,傅景這才看清楚,擱置在盆里燒的那堆是顧青瓷的東西。

  舊物件里還有個精緻木牌。

  並不常見的東西,讓傅景立刻記起來這是顧青瓷從前告訴過她的——她母親僅有的遺物。

  反應過來時,傅景已然身處在火盆前。她想也沒想地伸手,一把從火里將那個燒了大半的木牌撿了出來。

  另一隻手,迅速地把木牌上快燒起來的小火苗按掉了。

  周圍幾個侍從慢幾拍,驚呼起來。

  他們亂七八糟地把傅景圍住,又是叫太醫,又是彎下腰準備把她背到太醫那兒。

  慌亂之際,從後面快步走過來一個人。

  她神情如霜,漆黑眼眸凜然。

  —

  傅景被顧青瓷捉住雙手,立刻拿冰涼的井水沖洗,在連續不斷的緩緩流水裡,沖了又沖。

  最後御醫來過,看完傷勢,都開完藥走了,顧青瓷還讓她繼續把手放在涼水裡泡著。

  顧青瓷那攏著一層冰的模樣很嚇人。

  當然,沒人能在被燒毀掉母親的遺物後立刻笑出來。

  傅景愈加不敢頂嘴,她說讓幹什麼幹什麼。

  其實火燒的程度幾乎沒有,剛才手一伸,她一下子便將牌子撈出來了。精準快速到不可思議。

  簡直將她多年習武的本領全發揮出了。

  可惜牌子在火里炙烤過,上面帶著的溫度,任然把她右手的手指和左手的手心燙傷了。

  揮退侍從,傅景對她露出一個幾乎討好的笑容。

  軟軟開口道:「姊姊,我已經沒事了。原本就不怎麼疼。」

  顧青瓷便把她的手從水裡拿出來。

  剛才還沒感覺的傷,一旦暴露在空氣里,沒幾下,便奇妙的再次痛起來。傅景微抽了一下唇。

  雖然還痛,但並不是忍不了的那種。

  傅景剛要說什麼,顧青瓷又把她的手按了回去,「再泡一會兒水,半炷香的功夫,便能上藥了。不要著急。」

  傅景並非著急,而是有些在躲避顧青瓷那陰鬱的眉眼。

  話都不知該怎麼說。

  總不能勸她沒事,這不過是母親僅有的遺物,燒了便燒了,看淡點。

  要換做在自己身上,誰這麼勸她,她能先把對方的東西燒了。

  傅景憋著心思,在想怎麼才能安慰到她。

  顧青瓷卻根本沒想這個。

  她在思忖,這些年的多方周旋,無數個殫精竭慮的日夜下,自己在大燕皇宮早有立身之本。

  她擅推波助瀾,放出誘餌,在背後靜靜地等著獵物踩坑。且費了不少功夫,才讓那個侍女經受不住刺激。不然憑紫蘇,怎麼會有闖進她的寢室燒她舊物的本事。

  千算萬算。

  只是沒料到,今夜傅景會來找她。這個小郡主分明還在生氣——自己沒陪著她過節。

  時間差不多了。

  上藥之事,顧青瓷也沒有讓給別人做。她幼年在深宮缺少照料,寒冬日子,曾經因為燒柴被火燙傷過。

  深切知道這份痛。

  顧青瓷垂下眼,仔細地幫傅景包紮傷口。

  她不明白,眼前這個習劍也沒有多幾分靈敏、練琴都嫌手指頭的小姑娘。

  怎麼會有勇氣撲到火盆前搶東西。

  這雙手,從沒提過比茶杯更重的東西,

  她多握一會兒劍,便要破皮起繭的細嫩掌心。現在被燙得慘不忍睹,竟然還能笑著安慰自己說不疼。

  顧青瓷始終不怎麼說話。

  她長睫低垂,小心翼翼地幫傅景手上藥包紮完畢。

  也不是一次兩次……

  但凡撞見自己出事,這軟軟的嬌氣包就變成了橫眉怒目的猛士,不管不顧的,連拿著馬鞭抽打鳳駕的混事都做得出。

  皓月當空,繁星點點,偌大的屋子裡悄無聲息。

  傅景在她的沉默里不敢貿然開口。

  又靜待會兒。

  那兩隻裹著紗布的小手,握住了顧青瓷的手。旋即一個溫軟軟身軀主動依偎過來。

  毛茸茸的發頂,還在她脖頸間若有似無地蹭了下。

  痒痒的,讓人心尖都顫。

  近些年,傅景極少對自己有如此親昵的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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