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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棠看著時時雙眼緊閉的裴昭,懷疑自己能不能等到那個機會。

  這一年大多數時候都是王御醫在替裴昭診脈、開藥方,他說裴昭這是勾起舊疾,實際上瞧著也是如此情形,偏偏,她總覺得,這病實在來得太兇。

  然則世人多有急病匆匆去了的。

  裴昭縱為帝王,亦一樣是血肉之軀,逃不過生老病死。

  宋棠便拋開這些念頭,耐心等待著此事塵埃落定。

  這一等又是許多日的光景。

  三月春光悄然而逝。

  不覺四月將至,接連兩日都是細雨紛紛。

  一天,宋棠清早醒來,和之前一樣從偏殿過去看裴昭。如得側間,正撞見床榻上躺著的他睜眼醒來,看著神智清明,沒有之前醒來時那般渾渾噩噩的感覺。

  宋棠微愣,疾步走上前:「陛下?」

  她回頭又揚聲讓人去請御醫,心裡卻思量著,想裴昭今日多半是迴光返照。

  已然到得這個時候,裴昭是真正要撐不住了。

  宋棠望向床榻上臉頰微微凹陷的人,努力定住心神說:「御醫馬上便來。」

  但裴昭輕輕搖了下頭問:「母后和小璟在何處?」

  宋棠低聲說:「陛下勿要著急,魏公公必定是派人去請了,寧王殿下住在偏殿,很快能過來。」

  幾句話的功夫,裴璟同王御醫一道進來。

  兩人行至床榻旁邊要與裴昭見禮,裴昭出聲與他們免禮說:「小璟留下,朕要同你單獨說話。」頓一頓,他去看宋棠,解釋道,「晚些,朕再喊你進來。」

  「好,臣妾便守在殿外。」

  宋棠應下裴昭的話,起身和王御醫一起退出去了。

  陰沉沉的天飄著綿綿細雨,壓在人心頭。

  裴昭這一狀況令所有人心情都不平靜,郭太后急急趕到養心殿,很快也進去見裴昭了。

  宋棠站在廊下,安靜看著細雨中仿佛籠罩著一層輕紗的皇宮,抿一抿嘴角。

  殿內殿外皆透著一股沉寂。

  宮人們平日走路腳步便放得很輕,此時那種輕手輕腳的感覺比往日尤甚。

  不知何時,雨停了,遠處隱約傳來布穀鳥一聲又一聲的鳴叫。

  宋棠的身邊也悄然多出來一個人。

  對方沒有出聲,她定住心神,維持著臉上一份悲傷表情,扭頭看去。

  「寧王殿下……」

  宋棠將聲音放得很輕,「陛下他……」

  裴璟視線從遠處一株玉蘭上移開,落在宋棠身上。

  他眸光微閃,辨不出情緒,對宋棠道:「陛下請娘娘到側間說話。」

  「是。」

  宋棠與裴璟福身應下此話,轉身往殿內走去。

  走出去幾步以後,她回頭看一眼負手站在廊下的裴璟。裴昭眼看撐不住了,作為弟弟的寧王心情沉重,這並不難理解。唯獨沒有理由的,她直覺裴璟像是有話想對她說,但對方既未開口,她的直覺也做不得數。

  宋棠疾步入得側間,郭太后正坐在床沿抹著眼淚。

  聽見腳步聲,郭太后抬眼看一看宋棠,又去看裴昭,裴昭低聲說:「母后,朕想和棠棠單獨說幾句話。」

  郭太后流著淚站起身,被老嬤嬤扶著往外走。

  宋棠維持謙卑恭送的姿勢,直到郭太后出去,側間再無旁人,方站直身子。

  裴昭招一招手,讓她過去。

  宋棠安安靜靜上前,在繡墩上坐下。

  裴昭目光一寸一寸掃過宋棠的臉,似恨不能將她這張臉刻在心底,須臾道:「朕的身體或是撐不住了。到得今日,之前的那些事,朕理應給你一個交待。」

  到得此時,自然是自己的身體自己最為清楚。

  裴昭說出那麼一句話,是真的也認為已經快熬不住了。

  宋棠沉默聽他說話,一雙眼睛看著裴昭。

  裴昭也看她:「過去朕做得許多錯事,負你良多,原想日後一一補償,現下是無機會了。但朕後來,待你確有真心,也放棄那些念頭……朕只希望,你能原諒朕當初的一時糊塗……」

  「棠棠,你如若肯原諒朕,朕便能少一分遺憾。」

  「便當是……朕,最後的奢望……」

  宋棠聽過裴昭的這幾句話,心中全無波瀾,越發覺得好笑至極。

  於此一刻,他心裡惦記的依然只有自己。

  他後悔嗎?

  也許吧,大約後悔被她得知真相,叫他的深情面目被拆穿。

  宋棠垂一垂眼,復又去看裴昭,語聲平靜反問:「若臣妾,不原諒呢?」

  裴昭仿似未曾預想過會得到這個回答,一瞬愣忡。

  「其實,陛下若覺得虧欠,應當覺得虧欠了沈清漪才是。」宋棠淡淡道,「她會從摘星閣跳下去、丟了性命,說來說去,皆是陛下一手造成的。至於臣妾,陛下虧欠臣妾的,臣妾已經拿回來了。」

  裴昭沒有怎麼聽明白宋棠的話。

  唯一能感覺得出來,宋棠的語氣、表情,都很不對勁,都十分陌生。

  這也不是他想像中宋棠可能會有的任何一種反應。

  宋棠……她……

  「陛下說完了,不妨聽臣妾說一說。」宋棠看著犯懵的裴昭,站起身,居高臨下望住他,「陛下同沈清漪感情尚可時,因陛下不舍叫她被其他妃嬪惦記上,故而明面上表現得待她冷落,實則每月初一十五定與她私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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