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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逐漸濃郁而壓抑的夜色,喧囂如馬蹄聲的暴雨。

  祁痕撐起一把油紙傘,走出了門。

  小巷盡頭的老舊房子裡,許是許久沒聽到動靜,估摸著頭兒也該玩完了,門口等著的嘍囉們進去,一霎卻嚇得腿都軟了。

  煤油燈顫巍巍地映照著屋裡的光景,房頂漏雨漏得愈發厲害,雨滴落到地上的血泊上,濺起一片血紅的水花。平力該是還有一口氣吊著,卻被剜了眼睛剃了舌頭又割了耳朵,只能從他不斷起伏的胸膛看出他的恐懼。

  在房子裡卻依舊撐著油紙傘,像是生怕被雨淋到的男子正細細單手剮著他,神情專注。

  幾個小嘍囉愣在當場,馬上就回過神來,爭先恐後地往外跑。一陣陰風吹過,煤油燈驟然熄滅,破損的房門緊緊合上,他們幾個男人力氣都不小,用盡全力扒卻也扒不開。

  先是有人緊緊攥住了自己的喉嚨,攥到面色鐵青眼珠凸起,緊接著有人扭斷了自己的脖子......橫屍遍地。

  撐著油紙傘的那人卻連頭都沒有回一下。

  第二日晌午斯玉才醒,村子裡正到處在找人間蒸發了般的幾人,尤其是平力的娘,簡直恨不能將整個村子掀過來——有推測說是昨兒雨太大,路滑,幾個人跌進了山溝里,要麼就是太深了找不到,要麼就是被什麼猛獸拖去吃了。

  總之這幾個人都是村裡的禍害,沒了正好。只是平家在村里還有些聲望,家裡又有錢,這些話不能擺到明面兒上。

  斯玉注意到了門口立著的油紙傘。

  傘下有一小片濕潤,是從傘上滴落下來的雨水。

  她出門時恰碰上了平力的娘,他娘本就是出了名的蠻橫,看她的眼神恨不得把她綁上柱子點火燒了——斯玉把她兒子嚇得發燒這事兒剛過去沒多久,她很難不把兩件事兒聯繫到一處去。她自己兒子什麼樣自己心裡明白,但斯玉不過就是個孤女,她怎麼敢?

  到了傍晚,她聽說平家請了十里八鄉有名的「大師」來捉妖收鬼。

  於是當天夜裡,斯玉同祁痕商量道:「我們走罷,搬出去,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的地方。」

  司命睜開眼,突然抓住了身邊兒的璀錯的胳膊,坐起身來。

  璀錯被她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輕車熟路地又倒出來一顆靜心的丹藥,「怎麼了?」

  司命呆愣愣地看著前方看了許久,才扭過頭去對璀錯道:「我好像,把什麼很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我現在,又好像記起來一點了。」

  「但我好怕。」

  她把頭埋在膝上,悶聲繼續道:「璀錯,你陪我去找找罷?」

  第57章 隨我一起覆了三界,才是……

  璀錯從神域走時, 謝衍還不放心地囑咐過她,叫她儘量待在北山,等他來接她。

  璀錯答應得脆快, 本也沒打算到處招搖過市。但面對司命罕見的脆弱情態,仍是想也沒想便道:「好。我們去哪兒找?」

  她只顧著一下下輕撫著司命的後背, 哄小孩兒似的拍著, 自然沒能留意到司命半埋在膝間的臉上神色慢慢變化, 唇角的笑意最終凝在一個詭異弧度上。

  司命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搖了搖頭輕聲道:「我也不知道,只隱隱地能感應到一些什麼。」

  「那我們便順著找過去。」璀錯篤定地拍拍她肩,「總能找到些蛛絲馬跡的。」

  璀錯說走便走, 短短兩日間,兩人已跟著司命的「感覺」,從北山一路找到了凡間。司命不過是要引著她進下界罷了, 只是直直尋過去怕璀錯要起疑, 只能迂迴著來,慢慢把目的地往下界靠, 引著她自己想起來還有下界這樣的可能。

  司命尋的是三千年前的痕跡。

  三千年,在凡間是一段極漫長極漫長的歲月, 滄海興許都化為了桑田,當年的痕跡怎麼會留得下來。

  璀錯心裡清楚,但擔心司命的狀態,對此閉口不談。

  司命來了凡間後, 出神的時候愈發多起來, 常常看著什麼東西,不知不覺眼神便飄忽開。

  璀錯若問她,她只搖搖頭, 笑著說是太睏倦了。

  其實並不是。是她總能透過人間那些分明尋常到隨處可見的景象,斷斷續續地記起點什麼來。

  她的記憶就像一隻密封起來的酒罈,現在封在上頭的黃泥裂開了,酒香便一絲一縷飄出來,勾得人心心念念著,失魂落魄。酒香對她有種致命的吸引力,不斷誘著她去開壇,可她又怕得很——她不知道封存起來的究竟是美酒瓊漿,還是見血封喉的毒酒。

  透過這些零星細碎的記憶,她看見了祁痕和斯玉,看見他們從一前一後走著,變成並肩而行——手偶爾會碰到一塊兒去,又佯裝無意地迅速隔開一段距離——再變成小心翼翼充滿試探地互相勾著一根手指頭,最終手挽著手,旁若無人地在街上相擁。

  斯玉和祁痕離開了村里後,便找了處風光秀麗的山定居下來——山腳下便有集市,斯玉隔上十天半個月地下去採購一趟,再變賣些東西,倒也沒多不方便。

  山上只他們兩個,那處山頭有頭吊睛白額虎,平日裡沒人敢上山。猛獸遵從本能,畏懼著祁痕身上那股陰邪的力量,常常是躲著兩人走的。是以斯玉搬上山後的日子簡直不要太舒心。

  祁痕日日守著斯玉,離了視線半分也不成地跟著。

  兩人這樣過了兩三年後,在一個平淡得同往常沒有任何分別的日子裡,拜了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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