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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妃面上神色變幻不定,良久道:「我當初見你仍是時不時看望月側妃,只道你是個賢良人,心善卻也傻氣——再料不到你背後還有這樣的謀算。」

  「我以有心算無心,自然事半功倍,月側妃不日就引我為知己。」賈元春自嘲得笑一笑,「我你是知道的,疏於文采,便是愛聽幾句戲文,也並不講究,便是如今略知道些的,也都是那會兒月側妃教我的……」她望著殿頂的藻井,重重得透了口氣,「後來我有了身孕,永瀝歡喜得跟什麼似的——為我請封為世子側妃。大約是月側妃幫我說話,王爺第二日便遞了摺子,不過三日朝廷的諭令便下來了……我就這麼成了世子側妃……」

  「原來如此。」珍妃咂摸著,像是嘴裡喊了個橄欖,又酸又苦,「難怪當初你我二人都有了身孕,你立時就成了世子側妃,我卻等到瞻哥兒落地才……」

  「總是求得太多折了福氣。」賈元春幽幽得道,眼角凝了一滴淚,「……孩子沒了……」那滴淚滾了下來,她卻渾然不覺,「在床上躺了一個多月,到了許開窗的日子一看,外面的石榴樹上剛剛綻了一朵花……那花本沒有什麼味道,那紅色落在我眼裡卻泛起陣陣血腥氣來……「

  珍妃不忍再看她面上神情,垂了頭只盯著她露在錦被外的手——曾經豐盈潔白的雙手,如今瘦得皮包骨頭,青色的血管蜿蜒在皮肉下,看起來脆弱不堪……總歸是造化弄人……

  「那一晚,月側妃來看我……」

  ***

  被憋在屋子裡躺了一個月,開了窗她便一整天都望著窗外,直到那碩大晶瑩的月亮斜掛上了西天角,從石榴樹的枝葉中看去,象一盞明亮的羊角燈籠。她吩咐碧璽滅了屋子裡的大燈籠,月光就像細流一樣流淌下來,流過她攤開的手心,在指尖縈繞著瑩瑩的光……她的眼淚又悄無聲息地流了下來,不知道那個未曾得見天日的孩子如今在哪裡,這月光可也能照到他嗎?

  「月側妃,您……」碧璽驚詫的聲音,和著初夏夜裡此起彼伏的蟲鳴聲,交織在一起傳入她耳中。

  月側妃來得很匆忙,沒有帶侍女,一頭烏髮只松松挽了挽從左耳邊偏垂下來,右耳上的紅玉耳釘在月光下閃動著惑人的光,映得她的面容越發明艷。

  「我有話對你說。」月側妃的聲音本是清冷,只在唱戲詞的時候纏綿。

  她眼中的淚還在不由自主得湧出來,「什麼話?」

  「我有話對你說。」月側妃站在她床前,月光從她身後傾瀉下來,為她周身都鍍上了一層清輝。

  她躺在床上仰望著月側妃,月側妃低頭看著她……突然,大顆的淚滴從月側妃雙眸中迸了出來。

  這深夜而來的月側妃,還沒有真正講出她要說的話,就已經掩面痛哭起來……

  自那以後,她察覺出月側妃對自己的疏遠來:比如說再也沒有請她一同聽戲,約好的一起觀賞曇花一現也沒能成行,去給王妃請安時再也不曾結伴來去……她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如果說是因為她沒了孩子,那曾經與月側妃刻意交好時她也並沒有懷孕吶……

  月側妃依舊是王爺捧在手心的珍寶,依舊是靖親王府後院最受寵愛的女人。只是再多的寵愛也救不了月側妃的命,她整個人就像是盛開了的曇花,每分每秒都在衰敗下去……

  三王爺的母妃周貴妃去了,喪事過後月側妃大病了一場,唯一的女兒也高燒不止沒熬過那年冬天早夭了。接著聖祖爺龍歸大海,出人意料得竟將這萬幾宸函九五尊位交給了三王爺——那段時日京中波詭雲譎,便是小宮女們也感覺到了那無形的壓力,素日聚在一起閒議貴人們的小姐妹也都轉了話題,只說些絲線吃食玩意兒,多的一句話都不敢牽扯……

  先帝即位,月側妃被封為月貴妃,迎來了這一生最榮耀的一段時光。月大將軍蕩平了西邊的戰事,幫著先帝坐穩了龍椅;月貴妃又喜獲麟兒,生下一個哥兒來,落地就被封為了「淳親王」,這樣的封賞可謂前所未有。然而月側妃卻總是眉尖微蹙的模樣,先帝做了再多也不能博她一笑。月側妃似乎是有太多憂愁難以言明……

  這些與她關係不大。先帝即位,永瀝由世子變成了太子,她也搖身一變成為了太子側妃,看似是喜事,誰知背後竟藏了禍事。先帝清肅吏治,拿了聖祖爺年間的一批信臣開刀,其中便有她背後的賈府。那那段時日可謂艱難,宮裡宮外都是不好的風聲,奇怪的是,那會兒她無人可以依附,月側妃卻又緩和了與她的關係;皇帝的寵妃就是風向標,多虧了月側妃,她那會兒才沒有被奴才們欺凌。

  先帝一心撲在朝政民生上,每日只睡兩個時辰,先太后與先皇后都已經薨了,沒有人敢勸說先帝;月貴妃倒是有那個資格,只是卻沒有那個心思。就這麼操勞了三年,先帝英年早逝了。聖祖爺的三年孝剛過,緊跟著就是先帝的。先帝臨死前,怕月大將軍功高震主,思慮周密得賞了一杯毒酒下去。大喪期間,未滿三歲的淳親王追隨著他早夭的姐姐、追隨著他勵精圖治的父皇一同去了,葬在了皇陵:大將軍被自盡、淳親王早夭、月貴妃——不,那會是月太妃了,月太妃病重,月家也是處在一片風雨飄搖中。

  她記得那一晚,碧璽泡了茶包幫她敷眼睛——那是哭靈的時候紅腫了打的,忽然來人說是玉華宮老太妃請她去小敘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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