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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去歲才被遣過來的如姐兒亭亭立在門後,等著笑盈盈地喚她一聲三姐姐, 端的是主家式樣。

  都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可縱有俗語在前,真正輪到自己頭上時,嫻意心中還是有些微妙的酸澀。

  「你一路上也顛簸得累了,先進屋再說。」霍宸忽然將手虛攬到她腰側帶著她往前走, 真當做是在侯府里似的,「五妹妹,你姐姐現身子骨弱些,這日頭這樣毒,她禁不住。」

  因從前的那些個風波,如意原本面對這三姐夫時便覺有些尷尬,此時被他一點更添幾分慌張。不過她在平州也經受了祖母許多教導,很快穩住了情態:「是我思慮不周。姐姐姐夫裡邊請,咱們且先歇一歇再敘舊。」

  嫻意忍不住看了如意一眼。

  這如姐兒離了京城,現如今也像樣許多。她正值豆蔻年華,頭上沒了嫡母壓制、身邊也無姊妹作比,又有祖母帶在身邊日日教導,現在瞧著也很有一番小姐的氣度了。

  她是老宅里唯一的孫輩,自然千嬌百寵地養著。身著的艾綠芙蓉褶裙並杏色的襖,腳下露出點泛著絲綢光澤的薺色的繡鞋邊;她螺髻上纏著瑩潤的珍珠串,耳畔則空無一物,露出圓潤可愛的耳珠。

  作為未出閣的姑娘,如意還在為祖母守孝,身上幾無配飾,素淡得很。但即便如此,她仍比在京中時要引人矚目得多——可見於她而言,被放逐到平州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看見你在這邊過得好,晴姐兒也能放心了。我啟程前,她還特特托我帶了東西給你;裡頭還捎了一封書信,你自去看看罷。」

  嫻意略啜一啜茶水,嗅著茶香慢慢道:「咱們姐妹緣分薄,我一時也不知說些什麼……罷了,在這兒枯坐著反倒耽誤你的事。祖父在何處,我去尋他說說話。」

  她這話說得很不客氣,如意雖稍有驚訝,卻也並不與她見外。

  「祖父早早出了門,這會兒也不知跑到哪裡去了。我瞧著他昨日回來便魂不守舍,倒像刻意躲著姐姐似的。」她自去翻了晴姐兒帶給她的玩意出來,一樣樣的看過去,「不過岑嬤嬤好似與姐姐有許多話好說,不若趁此機會小敘罷。妹妹急著去看書信了,便不陪你。」

  如意指著自己的丫鬟將那一堆零零碎碎的玩意兒盡數收了,顧自出了花廳的門。

  少女輕快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一直垂首盯著茶盞的嫻意才抬起頭來。岑嬤嬤就顫巍巍地站在咫尺處,目光溫柔落在她身上:「花廳哪裡是自家人說話的地方。姑娘舟車勞頓,定是疲憊了,恰好老太太從前的久安堂日日收拾著,老身帶您去歇一歇可好?」

  嫻意眨眨眼,胸中忽然盈滿了酸澀,幾乎說不出話來。

  自祖母去後,祖父也搬出了久安堂,日前獨自在前院起居。是以久安堂的一應擺設仍是從前的樣子,沒有半點變動——就連祖母常常翻閱的佛經都照舊攤開在書案上,仿佛它的主人只是短暫地離開一下似的。

  「姑娘從前最愛的糕點,是龐婆子的手藝。昨兒她聽說了您要回來,特特做了老大一盒子,就等著您來了拿著吃吶!」岑嬤嬤親手端了點心碟子擺到嫻意眼前,催促她快吃。

  嫻意便笑:「嬤嬤可真是,還拿我當個孩子哄呢。」她這樣說著,手上卻依言乖乖地拈起糕來,一點一點慢慢地嚼。

  「姑娘在老身跟前兒可不就是個孩子麼,得哄一輩子的。」岑嬤嬤也笑起來,趁著她吃糕的功夫細細地打量,「咱們平州的點心,還是得在平州吃,姑娘在京里可尋不著龐婆子這樣好的手藝。」

  她的目光在嫻意身上逡巡了一圈又一圈,眼眶便漸漸濕了。

  「瞧您現在消瘦的,下頜尖了,腰身也瘦了一圈兒,臉色也不好……姑娘受苦了。」

  岑嬤嬤摸了摸嫻意的背,忍不住哀哀嘆道:「若是給老太太看著了,還不心疼得要了命去!」

  話音未落,兩人俱是一僵。岑嬤嬤驚覺失言,嫻意則放下了手裡的吃食,抿唇靠在了圈椅上。

  良久,嫻意才澀聲問她:「我離家時,祖母身子骨還很康健,且她老人家一向十分主動保養自身,如何會……會這樣沒了?」

  「還能如何,還能如何!老太太她,可不是被那父子兩個給氣死的麼!」岑嬤嬤擱在她背上的手指一抖,強壓住喉間的哽咽,「好端端的人啊,生生就給氣死了……」

  嫻意手裡的茶盞乍然掉下桌去,碎成了一片一片。

  好說不說,王家的待客之道實在教人頗有微詞。嫻意頭一天已下過了帖子,王濉卻還是藉故躲出去,留孫女婿獨自在花廳枯坐——管家不夠格招待他,如意又是未出閣的姑娘,無論如何都不該與姐夫獨處一室的。

  更遑論他們之間還隔著陳氏的一條命呢。

  霍宸還算沉得住氣,只踱到門外去瞧池子裡的游魚,時不時拋撒些魚食逗趣。可等到晌午用過飯、嫻意還是絕口不提告辭時,霍宸便覺察出不對勁兒:這回娘家,有待到天黑的嗎?

  他疑惑地望著自家夫人,卻見她直直地回望過來,唇邊綻出一個他從未見過的、殺氣橫生的笑容。

  「侯爺若等不及便先回府罷,妾身今日有不得不留下的理由,不等到祖父回來是決計不會走的。」

  第79章 王家

  「她當真不走?」王濉接到了老管家的信兒, 在房中愁得團團轉,「唉呀,唉呀, 乾脆將我一條老命賠給她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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