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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那麼多驚心動魄,更沒那麼多甜蜜歡語,他只是……獨自一人……空守著她罷了。

  然後為自己增加了更多的傷痕。

  她從未想過, 第四年,他對自己下了手。

  他怎麼能自殺呢……

  許連琅猛吸了一口氣,骨頭都在顫,她養他這麼大,他怎麼能自殺呢,他自殺對得起誰呢。

  她心尖滿是苦澀, 他為了什麼,她最清楚了。

  她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少年人的愛戀是那般縱火焚身,是那般玉石俱焚,是那般濃……濃到六年後的今天,少年變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兒,依然在等著她,等著她看他一眼。

  如若有人珍視你,過於生命,那定然是愛了。

  深愛。

  閃電帶著白光一瞬間將殿內照亮,不過須臾,又淹在黑暗中。

  就是這須臾之間,照亮了男人蜷縮著的清瘦的脊背,和佝僂的脊樑。

  雷聲一聲接一聲,不絕息,男人背對著許連琅側躺著,手臂圈住腿彎,縮到了一處。

  他是那般身材高大強壯的男子啊,縮在一起時,恍若又回到了小時候。

  也是這樣的雷雨天,他獨自呆在騙殿,蜷縮起小小的身體,在被褥間獨自汲取溫暖,強硬的拒絕她的靠近,又在下意識朝她張開了手臂。

  那時,他還能窩進自己的懷裡,在自己的懷裡抵擋著雷雨轟隆的害怕。

  許連琅的心臟像是要扭成麻花,在酸疼之中,又擠出了對他的大股大股的心疼。這種心疼在瘋狂的撕扯著她的心,又愛又憐。

  其實這世間的愛哪能分的那麼清楚呢,可憐怎麼不算愛呢,若是不愛,又怎麼會可憐他。愛情本也沒那麼純粹,是諸多感情交織在一起,想他好,願他好,為他不計其數的付出,哪怕吃了苦頭,也是甘願的。

  愛情的解釋,本就也不單一。

  她的心疼,她那獨屬於路介明的心疼,已經在不知道什麼時候,成了愛情。

  她慢慢靠近床榻一側的男人,雷聲猶在,她先是摸到路介明的背,那兼蓄著無盡蓬勃肌肉的脊背上已經浸出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

  他在發抖,細微的動靜,若不是靠的這般近,根本不會感受到。

  這樣近的距離里,她才聽到他的低聲輕喃:「姐姐,你回來好不好,是我錯了,是我錯了。」

  他一遍遍重複這句話,細密的汗水從他的脊背上冒出,他每說一句「我錯了」,就更加縮緊一分。

  那是小孩子才會有的保護防禦姿勢,成年人要心臟脆弱傷痛到什麼程度才會採取孩子似得自我保護呢。

  許連琅索性乾脆撐起身,走到床榻另一端,正對著他躺下,作勢便要往他懷裡擠。

  她如今抱不起他,卻可以擠到他的懷裡。

  她撥開他抱著膝蓋的手臂,試圖將手臂搭在自己的腰背,輕輕喚著「介明。」

  她的那點子力氣用在男人身上管什麼事,遲遲扒不開他的手臂,還是那一聲「介明」管了用。

  就那短短的一聲,在深夜中,很淡很輕,卻足以讓他全然放鬆了身體,他幾乎是下意識的將女人攬進了懷裡。

  也就是這一瞬間,路介明就睜開了眼,睡意無法完全抽離。

  空虛的懷抱被填滿,他眼中先是沉重的痛苦,而後才慢慢轉向清明,低頭看向她時,眼中的痛色還未消散。

  「姐姐……」他低嘆般的喚了一聲,而後又兀自笑了,「我真是……喝醉了……竟都夢到了這些……」

  他將手從她的腰間抽走,轉而搭在了自己的額頭,五指用力按在眉骨處,一聲「許連琅」,喊的他筋疲力盡。

  聲音沙啞,像是已經在唇舌間念過無數次般,那般熟稔又那麼瑟瑟。

  他舒展起身體,長手長腿伸展時,碰到許連琅的腳,感覺到她腳的冰涼,身體又是一僵。

  若這是夢,未免過於真實了。

  但若這不是夢,自己又怎麼能擁有她的吻。

  他蹙起眉頭,這個掌控天底下生殺大權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次在夢境與現實中折騰,每一次,都幾乎折騰掉他半條命。

  以往,皆是他夢到幼時、少年時的那些場景,那時許連琅還在,他在夢中肆意享受她存在的氣息,只要她還在,連空氣都有了味道,上癮的深入骨髓的甜。

  醒來後,又是無盡的澀,夢裡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絕望。

  有時絕望到極處,便只有身上皮肉上的痛可以緩解。癮君子一般的,螞蟻啃食般的疼,是在疼著卻又不知道到底是何處,無著落的疼遍地紮根,他嗅不到她的氣息,又耐不住這樣的沒有實體的疼,就只能在自己身上弄出新的傷口,他不僅要見別人的血,也要看見自己的血從血管里流出。

  又是一聲雷響徹天際,驚濤駭浪般攪動外面樹葉嘩嘩。

  又是雷雨天。

  沒有她的雷雨天。

  醉意猶在,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六年,那六年,他的姐姐躺在冰棺里,了無聲息。

  他重重地呼吸,試圖想要挨過再一次的徹骨疼,床榻一側的狹小暗箱裡,放著把匕首。

  短短的刀刃,在黑暗中可以亮如燈燭,他眼睛眨也不眨,就要往胸口劃。

  千鈞一髮之際,那雙冰冷的腳蹭上他的腿,順著他的腿型一路攀緣而上,腳趾在他身上燎原,明明是涼意深深的觸感,碰在他的身上,卻像是火,燙的他要往回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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