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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徐霜策問:「為什麼?」

  度開洵的笑容更深了,緩緩道:「因為沒有人知道,現世中的我也曾經試圖盜取宮惟的右眼,雖然同樣失了手,但當時我碰到了一絲自他眼中流出的,淡金色的血……」

  從太乙元年到太乙二十八年,夢境基本就是現世的重演——夢境中的度開洵曾因為虐待白霰而被送進仙盟,現世中的度開洵也干出了同樣的事。

  只不過現世中的度開洵被關在懲舒宮,在那裡他遇到了剛剛降臨世間、行止詭秘、被眾人敵視排斥的宮惟。他發現宮惟那隻妖異的右瞳似乎極不一般,於是膽大包天想要盜取,結果當然是被宮惟一掌便轟飛了出去。

  湊巧的是,那一瞬間刀尖蹭破了宮惟眼眶,一絲微乎其微的淡金色血跡沾在了度開洵指尖上。度開洵自己也被震得五指開裂鮮血淋漓,逃跑時他順手做了個動作——把自己指尖上的血連同宮惟的血一併舔舐掉了。

  誰也沒想到宮惟那一絲血跡中所蘊含的神力,後來讓度開洵成了夢境中唯一幸運的參差。

  「你無意中變成了連通現世和夢境唯一的紐帶。」徐霜策盯著度開洵,語調平穩完全是陳述:「所以你的魂魄可以在現世和夢境中自由穿梭。」

  度開洵說:「是的,但只是魂魄,不能回歸現世的身體。」

  「你回歸本體會怎麼樣?」

  「只要我身體一動,現世時間就會立刻開始恢復流動,升仙台上鏡仙被不奈何穿心而過,夢境頓時潰解,你們所有人都徹底沒救了。」

  徐霜策沉默片刻,度開洵的魂魄在半空中憐憫地看著他:「所以我無法用手幫你把升仙台上插在鏡仙心臟里的不奈何拔出來。」

  寒風從兩人中間呼嘯而過,仿佛尖銳的哭泣,消失在了遠方。

  「……」

  不知過了多久,徐霜策終於從陰影中動了動,露出微紅而冷靜的眼睛:「那你的魂魄能幫我捎回一道符咒,帶上現世的升仙台嗎?」

  尉遲驍驚疑不定的視線在他兩人之間來回移動——符咒?

  他完全不明白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空氣中又有一種凝重而蒼涼的氣息,把他沉沉地壓在了那裡,連呼吸都不敢輕易發出聲音。

  「徐宗主,」度開洵笑了一下,那笑容中有些隱隱的悲哀,似乎早就已經料到了徐霜策今日的選擇:「我的魂魄之所以一直等在這裡,就是知道當局勢壞到無可挽回時,你會想到要把那張符咒送上現世的升仙台……」

  頓了頓之後,他深吸一口氣,好似終於下定了某種決心:「作為交換,我需要你幫我也畫一套相同的符咒。」

  徐霜策毫不意外:「一張給你,一張給誰?」

  度開洵連魂魄都好似顫慄起來:「……長孫澄風。」

  伴隨著這個名字出口,他眼底閃現出極其複雜的光,夾雜著深重的憤恨、不甘、酸楚,最終卻都化作了沉重的無可奈何。

  他沙啞道:「長孫澄風在升仙台上被鏡仙一劍貫胸,只剩最後一口氣,回到現世後他必死無疑。如果他死了,白霰也就……活不下去了。」

  徐霜策沒有說話,靜靜地望著他。度開洵的魂魄裹在灰袍里,他像是從來沒有得到過快樂,像天地間一縷來去都無人記掛的孤魂,連自言自語都是低啞的:「我恨白霰。我真的恨他。但又有什麼辦法?他這世上唯一完全屬於我的東西,曾經連心臟都是屬於我的。」

  他張了張口,顫抖道:「……我真的好恨他啊。」

  徐霜策走上前,拂袖在度開洵攤開的手掌中一按。靈力頓時凝成兩張金光璀璨的符籙,一張寫著「長孫」,直接融進了度開洵魂魄中消失不見;另一張寫著「度」,飄悠悠落在了度開洵掌心,被他緊緊攥住。

  徐霜策道:「貼在你哥哥現世身體心口即可。」

  度開洵問:「你的呢?」

  徐霜策垂下眼睛,又一拂袖——這次靈力凝結而出的兩張符籙一張寫著「徐」,同樣飄落在度開洵手中;另一張則直接貼在了徐霜策右手背上,是一隻硃砂勾畫的小狐狸。

  寥寥幾筆,栩栩如生,憨態可掬,仿佛描摹它的每一筆都充滿了不曾付諸於口的愛意,瞬間沒入了徐霜策的血肉。

  「——等等,」尉遲驍仿佛預感到什麼,猝然拔腳上前,顫聲問:「你們到底要把什麼符送回現世?這符籙是做什麼的?難道……」

  徐霜策只瞟了他一眼,並沒有回答,轉向度開洵道:「這符籙是一次性的,只對致命傷害起效。若是一次失敗,便沒有再重來的機會了。」

  度開洵閉上眼睛點點頭。

  誰都沒有出聲,只有寒風嗚咽,拂起徐霜策的髮絲與袍袖。半晌度開洵在半空中睜開眼睛,看著他笑了下,說:「徐宗主,想不到你我最終還是有了這將心比心的一天。」

  徐霜策退後半步,面容平靜:「度兄,此去珍重。」

  度開洵的魂魄向他深施一禮,轉身消失在了蒼茫天地間。

  「……徐宗主?」尉遲驍終於聽見自己發出聲音來,深重而不祥的預感緊緊攥住了他的心臟:「你們到底在做什麼?那符籙是幹什麼的?什麼叫做只對致命傷害起作用?你……」

  「尉遲元駒,」徐霜策道。

  尉遲驍像是喉嚨被掐住了一樣僵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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