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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呼吸間似乎有種冰雪消融時初桃的芬芳,將數千年前殘存的最後一絲憤怒和痛苦都奇蹟般洗去了。徐霜策凝視著他,仿佛想抓緊每一分每一秒,把那張面容烙印到自己的靈魂中去。

  許久他俯下身,在宮惟眉心中無聲地一吻,然後又摩挲他鬢髮半晌,才放下床幃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房間。

  禁殿大門終於被打開,溫修陽俯首等候在外,只見多日未曾現身的滄陽宗主拾級而下。一向衣著整齊的徐霜策此刻卻僅著內袍,領口的衣扣也散著,淡淡道:「走吧。」

  溫修陽不敢細想,垂首跟隨徐霜策向前走去,突然只聽身後整座禁殿傳來一聲:嗡——

  他回頭一看。

  只見宮檐、牆壁、石柱上無數禁咒隨著徐霜策的離開而自動亮起,仿佛為整座大殿鍍上了一層金光,隨即消融於磚瓦金石之間,從壯麗華美的建築外觀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竟然要把人重重深鎖到這等地步!

  寒意從溫修陽心頭升起,但他沒敢露出任何異樣,回頭加緊幾步一聲不吭地尾隨徐霜策下了山。

  璇璣大殿修羅院中,點點桃花順溪飄零,石桌上放著一把酒壺、一隻青玉酒盞。應愷坐在院中獨自飲著一杯酒,那把威震天下的「定山海」神劍就放在身側,直到徐霜策的腳步由遠而近,才向庭院門口回過頭,笑道:「霜策,你來了。」

  現在再看見應愷,連徐霜策一貫少有情緒波動的內心都不由升上些許複雜的滋味。他剛要抬腳,動作在半空一頓。

  然後他才跨過門檻,皺眉問:「你這是怎麼了?」

  應愷面色從未這麼憔悴過,普通人幾天幾夜不睡怕也就這樣了,眼下甚至還有淡淡的青影。

  「近日不知為何,每每憂思多夢,夢到的都是從未經歷過的荒誕不經之事,因此不免多思慮了一些。」

  應愷並沒有說自己思慮的都是什麼,徐霜策也沒有問,默然站定了腳步。

  「那天你說柳虛之已經被送回宴春台了,」應愷突然道。

  徐霜策說:「是。」

  「但我醒來時,他在金船上。」

  徐霜策淡淡道:「我改變了主意,讓他直接去見穆兄比較好。」

  應愷點了點頭,並不計較:「虛之受傷頗重,理當如此。」

  「……」

  庭院開闊寂靜,只聽溪水淙淙,碧苔蔥蘢。應愷出神地望著溪流中兩三點落緋,直至飲盡了那杯酒,才把空杯放在桌上,又斟滿了兩杯。

  他笑著一招手道:「我們兄弟倆好多年不曾對飲了,霜策,坐。」

  徐霜策目光微微閃動,少頃才掀袍而坐。

  應愷道:「鉅宗被害一事已發回巨鹿長孫家,仙盟掀起了軒然大波,人人都在暗下議論,怕是一年半載都無法止息。」

  徐霜策道:「此事奇詭,議論也在所難免。」

  「我已令人前去天門關,尋找度開洵留下的更多痕跡,且看能否找出關於鬼修身份的線索。」

  「路遠難行,需從長計議。」

  ……

  交談如此來回數次,兩人都不約而同地陷入了沉默。應愷一手執杯,似是思忖了很久,終於嘆了口氣道:「霜策。」

  來了。

  徐霜策抬起眼睛,正對上了應愷帶著疲憊血絲,但仍澄澈明亮的注視。

  「你出發去天門關之前,曾經告訴我夢都是假的,夢只是夢而已。但這段時間我夢中所見之事都如同親身經歷,且離奇曲折非常,仿佛是在另一個世界裡發生過的那般。」

  應愷頓了頓,輕聲道:「柳虛之醒後告訴我,他在天門關的冰川下聽度開洵提到了隻字片語,仿佛在說『幻境』、『現世』,還有『升仙台』……」

  徐霜策一言不發。

  「當日音障法陣中只有你與度開洵兩人,而度開洵已經死在深淵下了。」應愷的聲音還是很和緩的:「霜策,你能告訴我,度開洵臨死前到底告訴了你什麼嗎?」

  空氣仿佛正一絲絲地沉下來,變成冰冷凝滯的壓力,堆疊在兩人之間。

  「困獸猶鬥,胡言亂語,當不得真。」良久後徐霜策轉開視線,平靜道:「不用太過在意。」

  應愷無聲地嘆了一口氣,然後突然話鋒一轉:「既然如此,我能否見你的弟子向小園一面,親口問他幾個問題?」

  徐霜策第二次拒絕了:「重傷未愈,尚在靜養,不能前來拜見盟主。」

  「——尚在靜養。」

  應愷一字字地重複道,然後轉頭看向徐霜策執杯的那隻手,語氣溫和:「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手上這又是怎麼回事?」

  順著他的視線,只見徐霜策右手中指骨節下,一根烏黑的髮絲細細纏繞數道,打了個精巧的結。

  「……」

  仿佛無形的屏障把這方寸之地隔絕了,周遭氣氛緊繃,安靜得可怕。

  徐霜策終於抬眼對上應愷,平靜反問:「房中之樂,有更甚於畫眉者,你當真要讓我再說下去麼?」

  第65章

  宮惟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披衣下榻,雪白絲緞隨著腳步隨意地拖曳在地上。

  大殿四處安靜異常,徐霜策不知道上哪裡去了。宮惟一邊打哈欠一邊懶洋洋地系上腰間衣帶, 順手想要推開窗戶, 但那看似精巧脆弱的窗欞一推之下竟然紋絲沒動。

  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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