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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弟子紛紛失聲,卻見應愷面沉如水,大步流星,衣袍翻飛穿過長廊,一掌轟開偏殿大門,在二十來位世家尊主震驚的目光中拔劍而入,定山海神劍之威撲面而來——

  鬼影霎時似有所感,尖厲長嘯飛身後退,五個指尖同時刺進了宮惟側頸。

  但此時徐霜策已如利箭當空,以身相代法咒發動,脖頸飛出一弧鮮血灑進深淵。

  懲舒宮中,定山海劍出如長虹,眾目睽睽下一劍貫穿了鉅宗眉心!

  血淋淋的劍尖從後腦穿出,鉅宗連反抗都來不及,屍身兀自搖晃了兩下,才砰一聲栽倒在地。

  緊接著在周遭難以置信的驚叫聲中,那「屍體」迅速被黑煙籠罩,數息後煙霧散盡,才顯出了金鎧為軀、青銅為面的真身。

  有人失聲:「兵、兵人?!」

  傀儡已死,三魂歸來。千仞冰川最深處,鬼影像是被無形的神劍貫穿,整個頭顱折斷般猛地向後,全身骨骼爆發出可怕的銳響!

  徐霜策飛身落地,一把奪回宮惟按進懷裡,咽喉上鮮血滾落浸透了衣襟。

  柳虛之也匆忙凌空趕到,只見鬼影終於在那利刃穿腦的劇痛中恢復了本尊,面色蒼白冷汗涔涔,赫然正是當世鉅宗!

  「……」柳虛之張了張口,做夢般擠出兩個字:「澄風?」

  長孫澄風一向是那種非常斯文俊朗的面相,但此刻因為三魂遭受定山海重創,已經全然沒了那種閒適灑脫的氣度,顯得有些狼狽。

  但即便如此他面上仍然帶著笑影,只是有點唏噓:「原來應兄早就醒了。你倆唱這一出雙簧,就是為了把我釣出來吧。」

  說著他忍不住咳了口血,轉向宮惟問:「——你是怎麼發現我不對的,因為剛才你險些摔倒,『師尊』卻沒有立刻停下腳步查看麼?」

  宮惟只覺得徐霜策把自己按在懷裡的雙手用力奇大,按得他肩胛骨都有點疼。半晌徐宗主才終於緩過一口氣似地,稍微放鬆了些許,讓宮惟得以回頭露出一隻眼睛,上下打量長孫澄風。

  「不好意思,魂身替死之後再用化形術對靈力的消耗太大了,最多撐兩刻已是極限,實在沒時間扮演徐兄這等愛徒如命的好師尊。」長孫澄風不知是嘲弄還是感嘆地搖搖頭,又轉向徐霜策:「那你呢,徐兄?你又是從何時開始懷疑我的?」

  徐霜策簡短道:「金船上。」

  長孫澄風頗感意外:「這麼早?那為何當時你沒有……」

  「當時無法確定,直到所有人被召回岱山懲舒宮。為請幕後主使入瓮,只得與應愷配合出此下策。」徐霜策頓了頓,道:「你還有什麼話說嗎?」

  長孫澄風終於喘過了那口氣,從地上起身,板正地坐直。

  「是我的錯,徐兄。」他誠懇道,「度開洵被流放後,我終於有機會看到了他留下的諸多手稿,大部分關於鬼修邪法的鑽研和記錄都駭人聽聞,全然不知是從何處學來的。我特別注意到有一頁提起極北冰川的地裂之下,埋藏著一座威力足以滅世的機關兵人。我對那強大的力量動了心,多年來一直想將它據為己有。」

  說著他自嘲地一哂:「我身為鉅宗,對絕世兵人的狂熱追求並不亞於當年企圖偷盜法華仙尊右眼的度開洵。手段卑劣,實在慚愧。」

  此番說辭十分誠懇,然而徐霜策無動於衷:「既然十七年前便已看到手稿,為何至今才來尋找兵人?」

  「其實當年我千辛萬苦來找過一次,就在升仙台之變前不久——算算時間那時度開洵應該已經被你殺了。」長孫澄風搖了搖頭:「但實不相瞞,無功而返。」

  柳虛之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忍不住問:「為何無功而返?」

  「不是誰都有資格從萬丈深淵中將上古兵人喚醒的,柳兄。」長孫澄風向徐霜策一瞟:「不信你問問你身邊這位徐宗主,是不是這樣?」

  柳虛之一頭霧水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卻見徐霜策面色如冰,不置可否。

  「直到十七年後我才終於找到機會,利用鉅宗身份之便將兵人絲帶進定仙陵,控制住了法華仙尊的遺骨。本想請法華仙尊為我起出這深淵中的兵人,卻未想驚動了徐兄你親自駕臨岱山,不僅快刀斬亂麻砍碎了所有驚屍,還發現了仙尊屍身內的兵人絲。」

  「在金船上被各位仙友公審時,我心裡其實是很驚慌的。」長孫澄風長長嘆了口氣,道:「所幸還有一個孽障弟弟可以為我頂缸,也算是盡了他最後的一點價值。」

  柳虛之終於將事情的前前後後串聯起來,頓時一股怒火直衝心頭:「在蓬萊殿令我身中鏡術的人是你?」

  長孫澄風道:「抱歉,柳兄。」

  「屠戮我數名弟子,險些令雲飛喪命的人是你?!」

  「……」

  長孫澄風神情頓了頓,才低頭道:「實在抱歉,柳兄。其實我也不想那麼做的。」

  柳虛之勃然大怒,鏗鏘一聲青藜出鞘,但還沒來得及上前,就突然被半空一道強硬氣勁擋住了:「——徐宗主?」

  徐霜策左手略微抬起,並未看又驚又怒的柳虛之,只盯著地上的鉅宗:

  「十七年前度開洵被流放後,你曾隱瞞所有人,獨自一人親身來到此地?」

  明明是剛才他自己親口說過的話,長孫澄風的眼神卻微微閃爍,片刻後吐出一個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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