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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符咒之冷門怪異,連徐霜策都從未在任何道經秘卷中見過,完全不知道度開洵是從哪裡學來的。只見他動作越來越快、神情越來越陰狠,簡直像頭瘋狂噬人的困獸,鮮血在空氣中留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光痕,但都轉瞬即逝,不論他怎麼暴怒癲狂都無濟於事!
哐當!
度開洵重重跪地,一拳砸在地上,指骨崩裂留下四個清晰的血印。
不甘和絕望就像黑色的潮水吞沒至頂,讓他大腦撕裂般劇痛,雙耳雷鳴般轟響。他死死瞪著膝下的地面,雙目眥裂全身劇戰,一滴混著血色的眼淚啪嗒掉在了龜裂的地板上。
——就在此時,他頭頂半空中,那個符籙終於亮了。
血紅的惡咒同時映在徐霜策宮惟兩人的眼底,陰邪不懷好意,足足亮了數息,才漸漸泯滅消失,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
但低著頭的度開洵毫無覺察。
他額頭用力抵著地板,劇烈發抖的身體很久才勉強平息下來,似乎沸騰的海面終於被一種更加蒼涼黑暗的絕望覆蓋住了,流著血的雙手握拳貼在耳際,慢慢地鬆開。
「我的……」他悲哀地含混道。
「……是我的……」
嗚咽終於如破冰般滲出空氣,很久他都沒有抬起頭來,直到回溯境的微光漸漸淡去,十七年前的殘影亦隨之消失,冷月當空高懸,陳舊的房屋重新恢復了空曠和安靜。
「……」
回溯法術完全消失,他們又回到了現實中的刑懲院。
風掠過樹梢發出簌簌聲,遠處屋檐下的風鈴叮噹作響。他們兩人並肩站在那排屋舍前,宮惟好似還沉浸在剛才的一幕中,半晌才回過神來:「什麼意思?」
徐霜策隱隱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但此刻諸念繁雜,怎麼也理不出頭緒,沉吟片刻後拉了拉宮惟的手:「先回去吧。需得去看看柳虛之,天門關一事還用得著他。」
宮惟被他拉得走了兩步,卻還是不斷回頭望,那經年老舊的小屋靜靜佇立在濃墨般的夜色中,十七年前憤恨的血淚和詛咒都仿佛是一場轉瞬即逝的夢,未曾醒來便湮沒在了時光中,連正主都未曾知曉。
「是什麼碎了呢,」宮惟邊走邊忍不住琢磨,「已經碎了嗎?」
徐霜策道:「惡咒已然靈驗,想必是碎了。」
宮惟問:「那如果一件東西碎了,為什麼沒人發現?」
「許是因為……」
徐霜策的回答突然和腳步一起定住。
為什麼一件東西破碎,卻始終不曾被發覺?
自然是因為有人搶在被發現之前就將它修補好了。
定仙陵,宴春台,天門關,突然出現在蓬萊殿的鬼修,掀棺而起的法華仙尊傀儡,深埋在地心的滅世機關巨人……
最後一塊拼圖終於轟然合上,詭譎的碎片在此刻被串成一線。幕後黑手的關鍵原來就落在十七年前那句話上——
「不屬於我的,就讓它碎成血泥」!
「師尊?」宮惟疑惑道。
「……」
徐霜策突然輕聲說:「我知道那幕後黑手是怎麼回事了。」
宮惟頓感詫異:「怎麼回事?」
但他沒有立刻得到回答,只覺肩上一重,被徐霜策的手按住了,環形氣勁從兩人腳邊平地而起:
「我們必須帶上柳虛之立刻回天門關,幫那幕後主使做一件事,做完後真相自然水落石出。」
幫忙做什麼事?
宮惟完全沒反應過來,卻只見徐霜策伸手環住了他的肩,帶著他向前一步,縮地成寸——
周遭景物如風般向後掠去,霎時他們已經回到懲舒宮。二十來位世家尊主仍然被拘在偏殿中,老遠就聽到敢怒不敢言的嗡嗡議論聲:「馬上天都要亮了,這到底何時是個頭?」「應宸淵還沒醒嗎?有沒有人能來告訴我等現在到底怎樣了?」
……
徐霜策一步落地,風聲瞬止,有力的臂膀環住了向前俯衝的宮惟。
緊接著他一抬頭,眼底映出前方被蒼青天光微微映亮的偏殿建築,聲音震動整座懲舒宮大地,炸響在所有人耳際:
「柳——虛——之——」
作者有話要說:
柳虛之:帶傷出差是另外的價錢!!
第55章
「什麼, 連我也不能進?」蔫蔫的柳虛之被醫宗弟子扶著,站在應愷臥房門口,袖中揣著本《應盟主秘史》, 失望道:「吾未見應兄羽扇綸巾之英姿久矣, 心嚮往之, 念念不得——真的連我也不能見?」
守門弟子心說萬一盟主待會一醒來就看見您在邊上津津有味看他是怎麼跟滄陽山徐宗主卿卿我我攜手歸隱三年抱倆的,怕是能當場吐血再活活氣暈過去:「樂聖大人, 徐宗主剛才離開時留下過話,盟主醒來前誰都不准進去,甚至連醫宗大人都被攔在了外面……」
柳虛之失望地嘆了口氣, 正不甘心想再試試, 突然自己的名字炸響在耳邊:「柳虛之——」
被點名的樂聖:「?」
緊接著, 一股難以抗拒的巨力把他整個人提了起來, 騰雲駕霧般穿過幾道長廊,凌空飛出偏殿大門,只見徐霜策站在巨大的血河車邊, 手裡拎著把眼熟的五弦古琴——赫然正是伏羲琴。
「我說徐兄你……」
柳虛之連話都來不及問,就被他一拂袖「送」進了巨車,隨即徐霜策拉著宮惟也踏進車門, 四頭神禽同時發出一聲響亮的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