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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畿譁然。

  尤嗣承三疏明言,「逆匪蟻聚江寧,據前奏稱四面圍困浙南,現思將群匪困於江寧巢,即可殲滅,但聞得齊靳一事,憤然難平,以致一病不起,不能行事,望聖上令其戴罪自贖,如若再有失,臣請以濫保之罪同處。」

  這是以戰局要挾,到此一節,朝野振動,無不駭然。

  軍機大臣等諫言,現如今叛軍攻占江寧,半壁江山,倚靠尤嗣承維持,現如今不如依其言,擇緩從事。

  聖上雖大不悅,但依其言,齊靳革去順天府尹一職,不論罪,不羈押,只面子上過不去,故明令不允其在京城,發回原籍,即刻便動身。

  通州這一處,雖為運河之北,交通要道,漕運、倉儲重地,淺灘甚多,這如今沒了官銜,大大小小的物件要走官府渡船——驛站渡船是不能夠了,只座大馬船和小馬船、快船、河船等,同屬於驛船所管,只是前頭戰事吃緊,這些也都被官府文書、軍事、緊急公務等的公事給占了,因只前頭一些有餘力的,或是承了情的,給安排了一個坐船,和兩個小馬船,兼用東西各項為官渡來走。

  人有貴而必出,行畏周行,物有賤而必須,坐窮負販。四海之內,下南資舟而上北資車,這聖上的發派自然不能延誤,齊老夫人身體已是沉重,自然不能舟車勞頓,睿兒也同母親在京里,齊斯雖因兄長之事受了牽連,但畢竟點了翰林院的庶吉士,雖無權柄但以翰苑之眾,銜命禮儀典事,自需應卯,故也不去。阿玖是明堂正道的妾室,她不自去,則不能遣。老夫人特意囑咐,因嫌其不詳,尚月蓉不得留京,倉促之間不得決議,因得尚月蓉之父得恩發回原籍,只往福建去,故也一同帶著去。家丁裡頭遣散了好些,也沒要身價銀子,只丁瑞兄弟等人,帶著家眷,秦業及原本同他交好之人願意一同回南,王溪這裡頭菖蒲、映月,還有兩個媽媽承她往日的情,也跟著一道回去。

  佑勝教寺的燃燈佛舍利塔矗立在大運河的北端,雲光水色潞河秋,一枝塔影認通州。

  一條大河,從北處淺灘往南面漸次寬去,河面未凍,風吹兩岸,凜冽非常。

  這裡正要動身,前頭來了一個「汛官」,只說是要盤問稽查,丁瑞前頭擋駕了一陣,賠了笑臉。

  冷不防的,竟被那汛官帶的兵踢了一腳。

  丁瑞怕主子受辱,也未敢言語。

  他們在船內,只聽得那汛官囔囔,「什麼老爺?落了頂子的胡亂稱什麼老爺?」

  王溪在裡頭聽得,看了齊靳一眼。

  齊靳抬了那履鞋纖做的船幔布,道,「我去去就來。」

  「敢問上官何職?」他雖不做官,仍有官派在身上。

  這汛官顯然是經人授意,過來為難,聽得怔了一下,「汛官,本官履職,你船上的白丁敷衍塞責,本官著人教訓一二,可有不妥否?」

  「依《欽定會典則例》中《渡船條規》灤河渡船朽壞四條,交與汛官管理者,動項修造,汛官負責官查水域船隻損況,渡船之質量勘檢、造冊錄簿等,敢問今屢何職?」這是他原發通州所習典章之時所記,現拿來一用。

  那汛官聽得有些慌了,這一慌之間,完全被這人氣場所籠,一時間也答不出個條陳,一時怔在那裡。

  「既、既、既如此,本官今日便是前來勘檢,來人!」

  他向身後喊道,「去。」

  於是這跟著的,便把前前後後,底、枋、伏獅蓬等都胡亂驗了一遍,待弄得一番動靜才走。

  待他們一走,眾人本想歇一口氣,一群鰍船、馬羊船式樣的小船圍攏了過來,上頭打的都是席帆而非布帆。

  近待一看,都是漕船上的水手,打頭一人被人截了半個耳朵,面上有一道極深的疤。

  來人言語極不客氣:

  「可是齊大人府上,我這托古老爺的話,要將他妹子接回去,可問小姐何在?」

  這古姨奶奶的船里聽聞,立馬出來了一婢,在船頭搖手甩絹子,面上是極興奮的神情。

  後頭古姨奶奶卻滿面含淚的奔出來,「感大哥的情,只我跟了人的,斷是不去的。」

  說罷從船里奔出來,給齊靳叩頭。

  「小姐既然不肯自去,我們只有上船來請了。」

  齊府雖有些家丁,但這些漕船上的水手,為幫派行事,亦同錢政勾結,年攢出銀錢,供給養膳。平日裡頭械鬥,捆縛燒炙截耳割筋,毫無忌憚,為害殊甚,且他們聚眾成幫,勢力甚大,而淮安、天津、通州、京師俱有坐省之人為之料理。結黨殺命「生者可托足,死者可埋葬」,要抵命的自然出來抵命,皆是不要命的作派,加之倡教惑眾,藐法縱虐,惡風滋長,眾人皆不敢攔阻。

  這些人行動極快,船內女眷避之不及。

  已有驚叫起來。

  那為頭的邪笑一番,「聽聞大人有賢妻美婢,還讓我們順道開開眼。」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齊靳攢拳,面目悲楚。

  現如今家眷亦不可保,幾欲投水自沉。

  恰在此時,突聽嘭得一聲巨響。

  那領頭的船被一隻快船一撞,直栽下水去,那船上裝著修補船體的船料,桐油、川麻、船木,也都順勢這麼一傾,一下子水面濺起了好大的浪花。

  「狗日的!」那人撲騰起來,「什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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