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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話不過三兩句, 便繞到了一個人的身上。

  而後宋闕不知想到了什麼, 兩手平放在琴面上, 眼神怔怔地盯著隨風飄下的藍紫色花瓣, 竟是走神了。

  「你方才說, 你人間的那個小徒弟怎麼了?」石琴仙君問他。

  宋闕眨了眨眼,還未完全清醒般反問:「什么小徒弟?」

  「不是你說的?你在人間收了個頗有靈性的徒弟, 是個小書仙呢,叫言梳,你還提起她愛吃甜食, 有一次吃荷花糕沾了滿臉都是,成了小花貓,而後呢?」石琴仙君性格溫和, 對所有事都樂意聽上一聽。

  更重要的原因是,石琴仙君在譚青鳳那兒也聽過他提了好幾次言梳,因為宋闕總說。

  說完還總忘。

  現下也一樣,宋闕聽到荷花糕與言梳,於腦海中翻找已經回憶不起這段記憶了,他眼下藏著疑惑,不知自己為何會與石琴提起言梳,也不知為何會說出記憶里沒有的一段過往。

  越是想,他的右手便越痛,牽扯著心臟的右側位置,不斷抽搐。

  「懈陽,你的臉色很不好。」石琴仙君取回古琴,站起身道:「你這次下凡歷劫回來太快,恐生變故,我勸你還是閉關一段時間,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擾了。」

  石琴仙君走了,宋闕站在藍花楹樹下發了許久的呆。

  山海四季如春,能入住崑崙山主峰的仙君很少,宋闕是其中一個。這山間每一座金殿外都下了結界封印,旁人若來,需提前拜訪,未經允許不得擅入。

  眼下宋闕的金殿成了一座空屋,只有他一個人,安靜得讓人心慌。

  他覺得自己忘了許多東西,也擔心是否因為回到山海的時間太快,所以使得身體不適,才總在白日走神,哪怕身旁坐著旁人,他的心也不自覺地漂至遠方。

  正如現在,宋闕望著一樹繁花,心口空蕩蕩的,思緒走遠,竟全是人間的風貌。

  他丟了一樣很重要的東西。

  可身上卻什麼也沒少,反而多了幾樣莫名其妙的小物件,都是曾經他不太可能會喜歡收藏的。

  金黃銀杏葉編成的小花。

  一盞早就燃燒空了燭芯的仙鶴燈。

  還有一片不知從哪座山上摘來的紅楓葉。

  無用的小物件,擺是不知擺在哪兒,總收在袖子裡又怕掉了,

  誰給他的?

  難道是留在人間的小書仙送的?

  這些突兀出現於他袖子裡的東西,宋闕搜尋不出任何有關來歷。

  宋闕想多了,便覺得心口悶得難受。發了許久的呆,直到一片藍花楹的花瓣掃過他的眼睫他才想起來要眨一眨眼,雙眼酸澀得仿佛要落下淚來。

  罷了,反正小書仙說過她會成仙,她會來山海的,等她來了,再問問她是不是趁他不注意時,偷偷往他袖子裡塞過太多小東西。

  幾片葉子很脆弱,若不好好保存很容易就壞了,又或腐爛。

  那盞仙鶴燈就被宋闕掛在了藍花楹的樹下。

  其實山海處只有幾隻仙鶴,那也是某些仙君養在院中的仙寵,更多的是時不時從他們頭頂飛過的引魂鳥,每日帶走的都是凡人於人間的匆匆一生。

  那些對於凡人來說很漫長的故事,在山海的神仙眼裡不過眨眼即逝。

  宋闕近來越來越無心應付旁人了,往日總來找他閒談的幾個好友紛紛察覺出他的不對勁,後來有一人見到他門前的藍花楹下掛著一盞仙鶴燈,上前伸手輕輕一碰。

  它實在掛在這兒太久,已不知是多少年。

  在那人碰上仙鶴燈的那瞬宋闕還在與旁人談話,也不知是如何感知的,一句話沒說完便冷著臉起身走了過去。他抓住了那人的手腕,卻沒能阻止對方在脆弱的紙燈上留下一個指尖戳破的洞眼。

  那人方成仙沒多少年,也是剛與眾多仙君熟識,得知能來懈陽仙君之處品茶,他很小心。可這些上位者的談話他插不進嘴,又見凡間曾遇見過的小玩意兒,沒忍住才動了手。

  「抱歉!」那人連忙道歉。

  宋闕抓著他的手腕有些緊,就像是要將其腕骨捏碎一般,那雙眼緊緊地盯著仙鶴燈上破開的洞,就像放在心尖很重要的一盞玉杯被打碎了,裡頭能使他渾身都疼的情緒如潮水傾瀉下來。

  宋闕鬆開了對方,一改往日與人和善的形象,冷冷道:「走。」

  眾人也察覺氣氛不對,誰能想到被他掛在樹上風吹日曬的玩意兒竟然還是個寶貝,幾句告辭說出,三五人影便也在金殿前消失。

  從那天起,宋闕就再沒許人來拜訪了,即便是譚青鳳,也被他拒絕了幾回。

  宋闕抱著一盞破了的仙鶴燈,手中拿著的是即便泡水也不會爛的上等紙張,他盤腿坐在藍花楹下,小心翼翼地想要將那一個手指碰出的洞眼堵上,可修修補補,如何也不能成。

  一盞仙鶴燈的破口,就像是撞碎了被他遺忘的某種重要物件,七零八落,怎麼也撿不起來。

  宋闕嘗試了許多次,越試,右手便越疼得禁不住發抖。

  後來的疼讓他放下了仙鶴燈,左手緊緊地握著右手手腕,而後那疼痛蔓延至心口,他抓著胸襟衣衫,扶著樹下石桌大口呼吸,腦海中幾度畫面橫衝直撞地翻湧出來。

  一張熟悉卻又顯得陌生的臉正昂首對他露出笑意,甜絲絲地喊了聲:「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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