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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還有一則笑話,朕講給你聽。」劉協笑道:「袁術如今龜縮在壽春,前番要獻女給朕,後來又要與呂布結親,都沒得回應。他便又給袁紹寫了一封信。你道他要做什麼?」

  「做什麼?」

  劉協搖頭笑道:「他要把他皇帝的尊號讓給袁紹。」

  曹昂一想,不禁也莞爾。

  「袁術信中說,我漢室已失天下,地方群雄競起,國土割據,就好比周朝末年的七國紛爭一般。最終只有強者能兼併天下。」說到此處,劉協的面色漸漸沉了下去,又道:「他又說,他們袁家乃是受命於天的,理應做皇帝,符命、祥瑞、讖緯之說,都彰顯著這一點。如今袁紹坐擁四州之地,民戶百萬,帶甲之士幾十萬。即使朕有心中興漢室,又如何能夠接續已經滅絕了的天命呢?」

  曹昂喉頭動了動,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這封信在袁紹帳下也不是什麼秘密。」劉協冷笑道:「袁紹得了這信,恐怕是正中下懷。不過幾日,便有主簿耿苞受他指使,給他找出袁氏該做皇帝的依據來,說什麼『赤德已敗,袁氏乃黃帝後裔,當順應天意』。」

  如今信奉五行之說,漢乃火德,由土德更替;黃帝為土德,若袁家為黃帝後裔,則取代漢朝,便是「天意」。

  「袁紹還是太著急了些,將耿苞這些不經之語傳播開來。奈何僚屬們都認為此人是妖言惑眾,袁紹抵不過眾人之意,也試探出時機不對,只得下令殺了耿苞。」劉協平靜道來,仿佛說得並不是天下更替這樣的大事,而是今晚要吃什麼一般,「袁紹雖然比他那個不成器的弟弟袁術要沉穩些,卻到底也是露了馬腳。」他頓了頓,忽然問道:「弘農王妃留下的那個孩子,如何了?」

  弘農王妃唐珏已經在去歲那場疫病中故去,留下的孩子便是當初少帝的遺腹子,名叫劉壽,假作是弘農王妃弟弟的兒子,一直養在唐府之中。唐珏已死,她的父親也在會稽任上被亂黨殺死,如今闔家遷徙在長安,話事人便是唐珏的母親。自劉壽的存在被劉協知曉後,相關的事務都是交給曹昂去親自處理的。

  曹昂道:「劉壽一切安好。今歲跟族中的子弟一同進學了。陛下可是聽說了什麼?」

  劉協與他對視一眼,點頭道:「不只在長安,遠在袁紹帳下,如今關於少帝遺腹子的風聲也越來越大了。」

  「陛下是說——袁紹要從劉壽身上做文章?」

  「袁紹雖然有野心,從前不肯走劉壽這一招棋,但形勢比人強,如果不抬出劉壽來,他怎麼鞏固身邊的跟隨者?又怎麼跟朕分庭抗禮?」劉協輕聲道:「朕如今在西京(長安),真到不得已的時候,袁紹自然要往東京(洛陽)再擺一尊皇帝。」「陛下,這孩子留在長安,終究要生是非。」曹昂看得分明,一旦袁紹挑動此事,會給皇帝惹來大麻煩的,而真到了那樣的境地,這孩子也就沒了活路,「他是少帝遺脈,當日臣要為陛下除之,陛下不忍。如今不如將他送往遠方,叫他在遠方長大,天下平定之前,不要再踏足故土。蘇雙與張世平的商隊,不日便要啟程,不如將這孩子交給他們……」

  劉協垂眸一笑,輕聲道:「當初哪裡是朕不忍心?分明是你不忍心。你今日這話,也還是為了給那孩子一條生路。」

  曹昂一噎,他雖是為了陛下安寧,可的確不能辯駁皇帝的話,一來他確有活劉壽之心,二來以君臣兩人的關係,他若是開口剖白自己,反倒顯得生分了。

  「要他跟著蘇雙等人西往大秦,路途艱險,也未必就能活成。」劉協不咸不淡道:「倒是留在這長安城中,誘著袁紹犯錯,還算有些用處。」他近乎冷漠得做了決定,轉而詢問起曹昂身體,卻又恢復了和煦,「張仲景給你診過脈了?開的藥吃著怎麼樣?」

  曹昂一一答了。

  君臣二人忙裡偷閒聊了幾句日常,便各歸其位,繼續處理手上諸事。

  這日曹昂歸家,就見母親丁夫人早在廳堂中等候著。

  「孩子這會兒睡著了。」丁夫人迎上前來,命從人擺上溫熱的飯食,又道:「宮裡醫工開的藥,我已命人熬著了。」

  曹昂坐下,與母親一同吃飯。

  丁夫人瞧著兒子的面色,心中有事要問,卻又疼惜兒子忙碌,不忍打斷他用飯。

  曹昂早看在眼中,用了半碗飯,喝了一點湯,便覺飽腹,溫和道:「兗州無礙的,陛下明白父親的心。」

  丁夫人聞言,長鬆了一口氣,又看兒子,感慨他這般能體察旁人心情,不知是吃了多少苦練就的,愈發心疼起來,道:「再用些吧。你吃這麼點,哪裡夠呢?」

  「在未央殿陪陛下進了些點心。」

  丁夫人點頭,分明還有話想問,卻又頓住。

  「母親還有何事憂心?」

  丁夫人望著兒子,囁嚅兩下,屏退左右,低聲道:「我其實並不是為你父親擔憂。」說到底,她與曹操之間新婚燕爾時的柔情蜜意,早已淹沒在時光里,如今只認他是曹昂的爹罷了,「我是為你擔憂。」

  「母親為我擔憂?」曹昂微愣。

  「你父親在袁紹手下,你卻在皇帝身邊,從前倒也罷了,如今袁紹命你父親對朝廷動兵,陛下待你……」丁夫人是一顆慈母的心。

  曹昂笑了,垂眸憶起陛下的話,往母親面前的碗裡挾了一箸魚肉,柔聲道:「母親不必為我擔憂,陛下從不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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