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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的過去一片空白,或者說,是他強迫自己忘記了那些不太喜歡的記憶。

  買家很喜歡這樣的小孩,忘記了也好,身家乾淨,毫無眷念,吃得了苦。

  能以這種理由被人喜歡,真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那個大家都喊他「焰」的男人,不僅花了高價,還親自迎接了他的到來。

  k對他而言,更像是個家。

  雖然要進入這個家,需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刀尖向前,身體緊繃,時刻蓄勢待發。

  靠著揮舞手裡的武器,他活了下來,成為唯一一個可以留下的孩子。

  焰替他擦去臉上的血,「真是個好孩子。」

  他垂目看向地上亂糟糟的屍體。

  那些和他同齡的孩子,幾天前還在與他惺惺相惜:「如果不是萬不得已,誰有願意走到這一步呢?」

  原來人的生命是如此脆弱。

  原來殺人殺多了也會麻木。

  他看著身邊的人沉睡又醒來,生存又死去。

  他成了焰最器重的殺手,手法利落,來去無蹤,令人聞風喪膽。

  K的名聲,就是靠著這樣一個個暗殺任務打響的。

  他會出現在沉眠的夜裡,為那些惡貫滿盈之人送上一柄鎖喉之刃,然後再無聲無息地消失。

  他從來沒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

  忠誠與信仰,皆綻放在鮮血泉涌當中。

  取下目標的一個又一個首級,便是他殺手生涯中璀璨發光的勳章。

  焰說,k是他的,以後也將會是他的。

  待他功成身退,他便還他自由。

  自由於李邇而言,是個太過遙遠的概念。

  極端的自律,早睡早起,做飯不會多放一粒鹽,房間的任何東西都要擺放在原位。

  k教會他的,是無處不在的森嚴鐵律。

  但下半生的自由生活,他並無任何期許。

  先天性的隱疾,逐漸令他力不從心。

  醫生說,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具體是多久,要看命數。

  所以,這會是最後一次任務了吧。

  李邇擰開鑰匙,將油門踩到底。暗黑色的跑車在公路上奔馳,隨著荒野向後延展,逐漸開至最隱秘的角落。

  在那裡,他遇到了一個改變自己一生的女孩。

  玉碎,血淌。

  那輛粉紅色的電動轎車笨拙地往前開著,一看就知道是司機個毫無駕駛經驗的新手。

  李邇不會關心與任務無關的人。

  兩輛車本該擦身而過,但紅車卻忽然側拐撞了上來。

  他看見了另一個車窗里駕駛位上女孩懵掉的臉,她臉上的淚痕未乾,呆呆地看著這場即將奪去她生命的悲劇。

  隨之而來的還有破碎的擋風玻璃炸裂的聲音。

  猩紅色染上眼瞳,縱然他猛打方向盤,也終究無力回天。陷入無邊的黑暗之前,他隱隱感到懷裡的玉佩驟然溫潤。

  生死關頭,他的記憶力好像變好了。

  以至於,在這無聊的黑暗裡,竟然慢慢想起了那些被他忘掉的回憶。

  只是這記憶里多了一些和之前不一樣的東西。

  不是代表生命消逝的鮮血,刀刃和槍枝。

  而是暖冬,午後,貓咪,老犬。

  小柴房,大雪天。扎著羊角辮的女孩,在沖他燦爛的笑。

  在他最寒冷飢餓的時候,送來熱騰騰的食物。

  他依稀記得孤獨的傍晚,一起回家的旅途。

  再多的,就想不清楚了。

  相矛盾的的記憶無法共存。

  他的過去,明明只有刀光劍影,寂靜山村,以及,與他無關的喧鬧人家。

  這忽然湧入的新記憶,來處無跡可尋。

  他站在十二年前的的門扉前,默默看著,看了很久。

  這不是他的時間。

  因為門扉里,那個赤著腳收拾殘羹冷炙的男孩,生了一張與他一樣的臉。

  稚嫩的臉上,掛著溫順,朝氣。

  像他,卻又不是他。

  他眉宇凜然,雖然一時間很難接受,但是不得不承認,他居然和小時候的自己相遇了。

  猝不及防。

  這兒,他噩夢開始的地方。

  也是他人生第一場殺戮的開始。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每個人的第一次,都是意外。

  如果不是那年的雪來的太早,山上的糧食早已吃光,年僅十二歲的魏知非也不會選擇上山打獵。

  在枯木峭岩上,他遇到了一隻白色的雪豹。

  那天,他眼睜睜看著這隻雪豹悄聲鑽進了鄰居家的柵欄,偷走了一隻雞。

  後來,過了幾天,村里又傳出了新的消息。

  一隻成年豹把魏家的嬰兒叼走了。

  繼母瘋瘋癲癲入山去尋,最終被人發現凍僵在半米深的雪坑之中,臉色灰白,紋絲不動,已然成了雪原上的一尊雕像。

  魏家,只剩下了一個人。

  村民們哀嘆這孩子的命運,小小年紀全家都沒了,以後的日子,可得多苦哇。

  彼時備受非議的魏知非,正安然地待在家裡,神情暗淡,無悲無喜。

  直等到夜色降臨,人煙散盡,他方抬起了眸子。

  他去了自家的雞圈,將破舊的門盡數打開。風雪灌入亂糟糟的棚子,吹得人臉頰生疼。他彎腰,拎起一隻雞,一言不發地往村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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