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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小瑜在酒店裡與陳小荷有過一面之緣。
她能夠看出來陳小荷是一個外表與內心極度不匹配的一個女人。
生了一副成熟艷麗的外表,內心卻還是個溫婉單純的小女孩。
正直金色年華,身體卻漸漸枯萎而去,似乎隨時會跟著夏天的尾巴一起消逝。
對她來講,哥哥是唯一的精神支柱了吧。
她每天喝下最苦的藥,積極努力地配合治療,只是因為哥哥還一直陪伴在她身邊。
哥哥是她最信任、也最依賴的人。
江小瑜把真相告訴這樣一個嬌弱的女人,是多此一舉,還是必須為之?
她的腦海里莫名閃過那晚陳小荷為她鋪床的畫面。那個雨夜,身材纖細的小女人蹲下來喊她乖乖,牽起她的小手,把她帶回了自己的房間。
那個卸掉妝容以後面無血色的女人,一邊溫聲細語地讓她去看動畫片,一邊彎著腰為她整理床鋪。
她是一個連雨傘上的雨水都不會滴落到地上的人。
她是一個會因為給別人帶來一點點麻煩就惶恐的人。
她有錯嗎?
「滴——」
一陣短暫地滴答音響起以後,那一邊接通了電話。
「餵?」
還是之前那個女聲,嬌媚中帶著一點憔悴。陳小荷現在應該已經回到了國外的醫院裡,周圍環境非常安靜,靜到只要江小瑜發出一點聲音,便能夠被她聽到。
「阿姨……」
江小瑜艱澀地開口。
時間間隔的不算太遠,陳小荷很快便認出了她的聲音。
陳小荷微微一笑,「哦,是你呀,小朋友?找到媽媽沒有呀?」
江小瑜:「……」
她接下來將要揭露的事情,對比起陳小荷軟綿溫暖的語調,顯得太過於殘忍。
總覺得自己好惡毒。
她吸了口氣,仿佛這樣就能夠無端生出更多勇氣。
「小姑。」
她換了個稱呼,重新定義了雙方的身份,「別來無恙。」
當一個人犯下了滔天罪行。一個旁觀者,該如何不帶半點情緒地,將他所做的事情,一字不落地轉述給他的親友聽?
懷著隱晦的報復心態,看著他最親最愛的人,臉色一點點變為烏青,手掌一點點變得冰涼,聲音逐漸變得嘶啞無力。
旁觀者將親眼見證一場信仰的崩塌,親手毀滅一個圓滿的家庭。
即便是罪無可恕,也不該對無辜者眼裡的那點漸漸消失的希冀熟視無睹。
那個轉述者,心裡更多的是後悔,嘆惋,還是愧疚?
江小瑜不知道。
她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
聽說,當人的大腦同時摻雜多種複雜的情緒以至於無法識別時,反而會更傾向於一种放空的狀態。
是對自己的一種保護。
她無法記起自己是怎麼敘述的。
只記得還未說幾個字,便覺得心生愧疚,再也無法繼續下去。
「能幫我把電話拿給陳叔叔嗎?」
她知道,有陳小荷在的地方,陳叔叔一定在。
陳叔叔既然敢為了自己的妹妹欺騙江母,那麼足以證明,在他的心中,妹妹比妻子更重要。
對方沉默了許久,而後,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電話咔嚓一聲被切斷。
大概是陳叔叔搶走的吧。
陳小荷並沒有避開旁人接聽電話,所以他一定也聽出了她的聲音。
掛她電話又能怎樣。
事發緊急,他總不能把陳小荷的手機給沒收了吧。
江小瑜切出電話界面,點開了簡訊。
將事實的原委編輯成簡訊。
點擊發送。
既然陳叔叔不想接,也不願意和她討論這種事。
那就以書面的形式談判吧。
她想了想,又發了第二條簡訊:「如果你對我媽曾有過那麼一絲一毫真摯的感情,就請你反省錯誤,馬上回來,負起你該負的責任。我媽媽說了,她不會怪你的,她只希望你能回家。」
最後一句當然是她瞎編的。
江小瑜冷笑一聲。
他要是能主動回來認錯也好,為國家節省警力資源。
對方好像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當即就回復了。
應該是陳叔叔本人回復的。
「合同是你母親親手簽的。公司是你母親主動投資的,與我無半點關係。中間全部事務,我皆沒有參與。如遇到問題請去諮詢公司負責人。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得到的這個號碼的,但是,這個手機號以後絕對不會再用,也請你,還有你母親,以後不要再給這個號碼打電話。你可以選擇報警,也儘管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但在有確鑿證據之前,我對此事不負任何責任。再見。」
陳叔叔把江小瑜的軟肋拿捏的死死的。
他知道,江小瑜顧忌母親,不敢對他怎麼樣。
明顯是根老油條。
話說的滴水不漏,自始至終沒有留下半點破綻。
江小瑜看著很窩火。
什麼叫「你可以選擇報警」?
難道不是「必須報警」嗎?
法外狂徒,無情無義的渣男。
等到你被抓那天,看你怎麼哭。
她決定了,事不宜遲,立刻報警比較好。
晚了可能證據都被銷毀了。